“李刚事件”中公开的沉默和隐匿的喧嚷

河北大学的车祸事件,由于肇事者的炫爹口号,使之成为公共事件.人们关注它,并非因为一个年轻人的无知张狂,而是担忧这张狂的炫爹口号背后,可能隐藏的习惯性不公.一位“富二代”飙车致人死亡,初始尚且有“七十码”的结论,一位局副局长的公子会有怎样的结论,不由得让公众心存疑虑.

司法机构若要让人相信“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垄断现场真实细节肯定是不行的,越缺少信息,越增加不信任.公共舆论机构不停地希望采访受伤的另一名女生和现场目击者,不是要在伤口上撒盐,宣示残忍,而是要还原真相,呈现细节,预防不公.舆论的沉默和信息的垄断,是一切暗箱操作得以顺利进行的最佳社会环境,只有司法机构而没有公共舆论机构,法律公正就得不到保障.

目击者的沉默,让媒体还原车祸现场真相的努力变得艰难起来.我们看到了保定警方保证公平的承诺,李刚父子涕泪横流的痛悔和道歉,甚至知道了李刚父子在当地有五处房产,河北大学校长曾被指责等但这些都不是车祸案的关键信息,关键的信息应该是喝了多少酒,在校园里开车有多快,怎么开的.现场细节至今缺失,承诺和痛悔因此显得苍白.

关于目击者的沉默,最初的消息说是因为河北大学校方下了“禁口令”,但旋即被校方否定,而沉默依旧.

“禁口令”是无法想象的,如果堂堂一所大学这样做,那就是完全的尊严扫地了.我们不指望大学在面对权力时有令人起敬的自尊和高傲,对于河北大学在车祸之后基本没有表态,好像这只不过是一起碰巧发生在校园里的普通车祸的做法,舆论并没有责难.但对于“禁口令”的说法,我相信大学还没有堕落到这步田地.

目击者的沉默,不能说应当尊重,但可以理解.即便没有“禁口令”,沉默也会是必然的.当然如校方解释的,是目击学生“自己的意愿”,但这到底是一种良心反应,还是“条件反射理论”的现实验证,大家都很清楚.保定警方表示河北大学师生目前“情绪稳定”,如果沉默就是稳定,那么“道路以目”的年代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了!

不能指责目击者的沉默,不能怀疑他们的良心和道德水准.你可能敬重历史上那些说出真相和真理的无畏勇士,他们在现实中被打击摧残,被捆绑在火刑架上炙烤,才推动了历史的进步.但我们都知道,“沉默的大多数”才是历史的最庞大群体.

我们可能不会对一个县区局副局长的权力能量噤若寒蝉,可是面对更大的真相和问题,我们大多数人和他们一样,都是沉默者,虽然你知道,你有态度,但你并不选择说出来,至少你不选择公开身份地表达.虽然打击并不总是如期而至,但你总是得有些安全的考虑,这就是现实.

如果车祸不是发生在河北大学,那些沉默的目击者,或许也会有鲜明的态度,变成网络上隐匿的表达者.如果同样的事件发生在自己身边,那些隐匿的表达者,或许大多也会变成公开的沉默者.

公开的沉默,隐匿的喧嚷,交织成传统社会形态和网络技术时代并存的当下现实.围观对抗沉默,鸦雀无声已经没有可能,信息控制日益艰难,这是时代的利好.但公开说出真相不需要百倍勇气,良心不用受到沉默的煎熬,还不是这个时代的特征.

洪孟荐自《长江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