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体、宫怨、宫词之辨析

摘 要：宫体、宫怨、宫词这三个概念常因其相似性而被混淆,不利于对其三者进行研究,本文从三者的起源、体制、风格等方面进行辨析,观其不同之处,察其共通之处,将其三者区别开来,以期为其研究提供方便.

关 键 词 ：宫体；宫词；宫怨；辨析

中图分类号：I207.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26X（2011）12-0000-02

宫体、宫怨、宫词这三种诗体常常因其相似性而被混淆.王建,以宫词闻名,其《宫词百首》却常被人称为宫体,宋周密《云烟过眼录•,续录》云：“唐王建亲书宫体小诗一百二十首,盖《宫词》也.”这三者概念的混淆对于具体研究有着极大的阻碍,所以对于宫体、宫怨、宫词进行辨析尤为重要,观其不同之处,察其共通之处,以便对这三者的概念作进一步的界定.

宫体诗起源于齐梁,《梁书》卷四《简文帝纪》中记载梁简文帝在其诗序中说“余七岁有诗癖,长而不倦,然伤于轻艳,当时号曰宫体”,宫体诗最早得名于此.《梁书》卷三十《徐传》：“文体既别,春坊尽学之,‘宫体’之号,自斯而起.”其中的“春坊”,指太子的,就是说,当时把出自太子的诗称为“宫体”.至唐朝,魏徵修《隋书》,对于宫体诗评价如此,“梁简文之在,亦好篇什,清辞巧制,止乎衽席之间,雕琢蔓藻,思极闺闱之内.后生好事,递相放习,朝野纷纷,号为‘宫体’.流宕不已,讫于丧亡.”《文学传序》曰：“简文、湘东,启其淫放,徐陵、庾信,分道扬镳.其意浅而繁,其文匿而彩,词尚轻险,情多哀思.”宫体诗其具体题材是咏物和描写女性,其风格特点可概括为“浅而繁”“匿而彩”.从宫体诗得名起,至今千百年来,学者对于宫体诗评价普遍不高,除宫体诗格调不高以外,其创作群体的写作态度也饱受诟病.宫体诗多写,而其中对于女性的描写只停留在肤浅的描摹,对于女性的审美观照同对器物的审美观照的心理是一样的,缺乏了人文关怀的精神.如萧纲《咏内人昼眠》：“北窗聊就枕,南檐日未斜.攀钩落绮障,插捩举琵琶.梦笑开娇靥,眠鬓压落花.簟纹生玉腕,香汗浸红纱.夫婿恒相伴,莫误是倡家.”整首诗中,没有事件,没有感情,单单描写了一女子睡觉的情形,这样的描摹本身已是无聊之极,而最后还有接了两句的调戏般语句,由此为代表,可以说宫体诗是名副其实格调不高.

宫怨诗,其题材内容最早出现于《诗经》中,而其正式出现于西汉,繁盛于唐朝.西汉成帝时,班婕妤因失宠求供养太后于长信宫作《怨歌行》,“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风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以纨扇夏日受到主人喜爱,到秋天却被抛弃,来抒发自己失宠之怨,开启宫怨诗之先河.唐代诗人写了大量的宫怨诗,如李白的《玉阶怨》、白居易的《上阳白发人》、王维的《秋夜曲》、杜牧的《秋夕》,七绝句圣手王昌龄的《西宫春怨》、《长信秋词》等,将宫怨诗的创作推到了鼎盛.但是从西汉的兴起到唐代的鼎盛,宫怨诗的主题是不变的――专写帝王宫中及失宠后妃的怨情.宫怨诗的兴起跟古代宫廷不合理的婚姻制度有着不可割裂的关系,皇帝一人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人”,这就造成了后妃不得宠和失宠的两种现象.宫怨诗的创作,一部分由失宠或不得宠后性所做,如班婕妤的《怨歌行》,属于自怨,而大部分则是由男性诗人如何写,替诗中女性表达怨情的诗作,如李白的《玉阶怨》,这种创作除书怨以外,一般都暗含着诗人不被当权所赏识重用的怨情.

宫词兴起在于唐朝,其又被称为“宫中词”.《全唐诗》中最早已宫词为名的诗歌是崔国辅的《魏宫词》,后到王建《宫词百首》发展到最高峰,除此之外,顾况,王涯,张祜等人都有宫词留世.唐朝的诗名,又很多冠以词为名,如《王建诗集》中题目中带词的诗就有很多首,如“春词”“秋千词”“神树词”等.从这点上来看,“某词”就可理解为描写或者记述某事物的诗歌.而宫词的描写内容正是宫中琐事.从其描写的内容来看,宫词的起源可追溯到《诗经》.王世贞认为“《诗三百》往往出于妇人女子,而莫备于官掖,将以善则为化始,而恶则为乱枢耶?固也彼其求而为《关雎》,思而为《卷耳》等其以为宫词也,其且以为壶史也”.《诗经》中对后妃女性的描写跟宫词中对后性的描写是一脉相承的.毛晋就认为“《小星》、《鸡鸣》三百篇之宫词也”,从题材上认为《诗经》是宫词的源头.然则《诗经》中题材甚广,以至后是很多诗歌源头都可以追溯到《诗经》,如唐时繁荣的边塞诗等.仅从题材内容来看,宫体诗,宫怨诗的内容题材在《诗经》中未尝找不到影子,所以这种说法是不科学的.宫词的诞生和发展是受到前朝诗歌影响的,是对唐之前诗歌的继承与发展,但并不能说宫词之前对其有影响的诗歌就是宫词.

描写宫中事是宫体、宫词、宫怨这三种诗体的共同点,也是其三者容易被混淆的原因,仅因所写题材相同就认为其三者为一种事物,这种认识是非常片面的.首先,三者是具有不同内涵的概念.宫体诗是永明体之后发展的一种诗体,《梁书•,庾肩吾传》云：“齐永明中,文士王戎、谢眺、沈约文章始用四声,以为新变,至是转拘声韵,弥尚丽靡,复逾于往时.”宫体诗相对于永明体更加注重词藻、对偶与声律,是永明体到格律诗的过渡.以帝王为中心的文人集团是宫体诗最大的创作群体,因而大量的作品都迎合帝王的口味,审美趣味和艺术风格大体一致,缺乏新意,更缺乏真正的性情之作,从而使得宫体诗进入了轻艳,贫乏空洞的桎枯.宫词曾被认为是复活的宫体诗,苏雪林曾说过：“照思想的原则,一定要加上经过的时代色彩,艺术也比较进步,复活的宫体（宫词）和六朝宫体大不相同,竟可以说由附庸而蔚为大国,变成一种新文学.”从内容来看,宫词与宫体诗有一部分的相似,但宫词所描述的范围比宫体诗更大了,不仅局限于对人对物的描写,而且扩增了叙事的内涵.宫词发展到王建的《宫词百首》已经具有一定体制――七绝联章体,王建之后夫人《宫词百首》、宋徽宗《宫词三百首》都继承了这一体制.宫体诗是一个时代的诗体,宫词是描写宫中事的一种诗体.宫怨诗,其范围更小内容更为具体,是针对于题材而划分的诗歌范围,是一类诗歌.其次,三者发展形式各异.宫词作为唐一代异军突起的诗体同他之前的宫体诗不能说没有关联,诚然,宫词是受了宫体的影响的一种与宫体截然不同的诗体.宫体诗空洞无情感,描写宫中女性如状物,正如闻一多先生所说“他们不是在作诗,而是在制题.”宫词多重写事而少状物,抒发了真实的情感,有对后妃,失宠宫人的同情,有对君王的讽谏.与宫体相比,宫词尤其独特的现实价值.宫体诗由君王提倡群臣附和,是一种自上而下发展起来的诗体,其发展迅速以至于宫体诗由之前的清商曲迅速沦落到为后人所不齿.宫词最先开始是咏史,写前朝宫中事,借古讽今,继而由入不得宫的小官描述宫中事,这种从宦官处听来的事情描写更加真实,由一个宫外人的角度来写宫中事更容易发现新的视角.受王建宫词影响,后世宫词也有身居宫中的帝王嫔妃之作.所以与宫体相反,宫词这一诗体是自下而上发展起来的.宫怨诗的创作群体是怀才不遇的文人,或是失宠的后妃,这一创作背景就决定了宫怨诗是一种充满情感而且情感指向明显的诗,宫怨诗是以抒发怨情为主的诗歌类型.再次,三者在艺术风格上截然不同.宫体诗词藻华丽,多用对偶,声律严格,但是内容空洞,格调不高.宫词以纪实的手法描绘宫廷中事,明朱之蕃云：“大凡宫词之体,不淫不怨尽矣”,宫词中所记载史实往往被认为有很大的史料价值.宫怨是作为一类诗歌,其写作特点在于情景人的交融,不单单只写怨,而是通过情景衬托出人物的凄凉,从而达到抒怨的效果,其风格特点可概括为凄婉.

除了形式,情感,风格上的差别以外,宫体诗,宫怨诗和宫词之间有没有联系呢?从文学的发展来看,没有一种文体或者诗体的发展是孤立的.三者题材的相交是其最显而易见的联系,由于这种联系,最后发展起来的宫词被认为是宫体诗的复活,而宫怨诗则被认为是宫词源头.这两种说法虽比较片面夸大,但是不无一定道理.（上转第3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