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人大学,活跃在乡村的草根大学

立人大学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大学,它没有自己的校舍,它没有校长,没有固定的管理团队,资金基本依靠公开的小额募款.一切都是不固定的,却吸引了许多学生自费前来——

生活在哪里,

都是生活在梦想里

2007年的一天,一个在省级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小镇——青石镇,被夜色和云雾所缭绕.校园一角10来平方米的房间里,两个来自北京的年轻人在房间里谈论和计划着即将在这里开始的一年、两年或更久的村镇生活.

这两个人就是李英强和他的爱人张新月.这个夏天,对李英强来说是生命的一个转折点.在一次出差的途中,他看到了乡村文化的凋敝,乡镇的电影院都被改成了歌舞厅,少年们流连于游戏厅和网吧,书店寥寥无几.

李英强觉得,可以做点什么,来填充乏味的生活,来为哺养过自己的乡土出点力.那就是换个活法,放弃北京的一切,到乡村创办“立人图书馆”,为青年人构建一个用书籍建立起来的精神乐园.

爱人张新月是第一个支持者.他们丝毫不认为回归农村,是对城市生活完全失望的无奈之举.生活在哪里,前提都是要生活在梦想里.很多个周末、检测期,李英强和张新月都用来“淘书”了.北京大学的“周末书市”是他们经常光顾的地方,他们写了很多二手书,送回湖北省蕲春县青石镇,这是李英强的故乡.

随后,李英强与张新月一同回到青石,开始建立“立人乡村图书馆”.在青石中学两位校长的促成下,李英强同妻子一起住进了学校的宿舍,为图书馆的开放做准备.

直到冬天,图书馆才正式开放,两千多册图书,可以容纳五六十人的阅览空间,这座小小的图书馆为青石中学带来了新鲜的空气.孩子们逐渐自发地在课余时间到图书馆读书.同时,还有学生主动要求加入图书馆,张经纬是立人乡村图书馆的第一名学生义工,李英强为他做了一个胸牌,上面写着：学生义工001.

立人图书馆起步时,大家谈论最多的是没钱没人,估计“做不大”.现在,立人图书馆在全国已有14个分馆,并吸引了一些有同样理想的青年人加入,有一位会弹琴会唱歌的小伙,原先是南京一个乐队的主唱,后来他成了立人图书馆的专职职工,他主要的工作就是教孩子们从音乐里面发现人生的真善美.

小镇的校园生活,开始因为这样一个小小图书馆的出现而有了新的乐趣,而阅读宛若一双大手,为这些被“圈养”在偏僻乡村的孩子们推开了一扇视野辽阔的窗.

“我从未像现在这么快乐过,每天都是新的一天.”张新月对目前生活的认同和李英强出奇地一致.尽管这个漂亮女孩子在冬天里只能用冰冷的河水洗衣服,但他们很少谈及清苦,谈到的尽是乡村生活的美丽和快乐.

那些热爱阅读并由此获益的青年学生,或许是对立人事业的最大鼓励.李英强常常提起小海,曾在初三时上过李英强为初中生读者开设的《中学经济学》选修课.这门课程的计划是一周一次,每次4个小时,每次讲一个核心的经济学概念,如：选择、交易、竞争、成本、等小海听过课后,开始借图书馆的经济学书籍去看,周其仁、茅于轼、薛兆丰等人的书,他越读越起劲.

李英强再见到小海,他已经是高二的学生了.他与几位在立人乡村图书馆冬令营上结识的同学,一同办了一份报纸.为了排版,他自己花200元写了一台很旧的二手笔记本电脑,又在网吧一点点学会了Word.“这报纸每期印两三百份,在五六所高中同时发行,每份一元.其内容的水准,超过了我见过的许多大学生校刊.”

2011年5月,立人发出了“暑期大学”招生令,邀请了刘瑜、熊培云、秋风、郭宇宽、刘业进、李子子等学者为高三毕业生和大学生讲授人文社会科学的常识,核心议题指向“应该怎样读大学”.来立人大学的导师都是李英强的朋友或者朋友的朋友,没有任何讲课费,甚至要自理车费,但这些文化名人无一爽约,大家都觉得这件事值得尝试.面对一群年轻的人,向上的心,充满希望地去探索,去愉悦地交流.

立人大学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大学,而是基于互联网的一所民间“大学”.这个“大学”没有自己的校舍,只能借用初中的宿舍和教室,硬件设施落后；它没有校长,没有固定的管理团队,资金基本依靠公开的小额募款.一切外在的条件都是不固定的,却吸引了许多高中毕业生和大学在校生自费前来.

头脑风暴,学员们自行安排授课内容和时间,自己办大学,导师们采用苏格拉底式授课,鼓励、启发,接受任何答案,而不预先设定.

有一次,有一场主题为“如果有6000亿,你将如何改变世界”的辩论会,与会学生要在25分钟内组队,想出队名,并给出6000亿元改变世界的具体方案.

有人设想,用6000亿的一部分写下一个小岛,在岛上建一个乌托邦国家；马上有人反对,认为不如成立“Feel good world”组织,通过网络方式培训和组织大学生进行公益实践,以提高他们的公益意识和社会创新精神.后者只需6万元.辩论进行得非常激烈,以至于评委老师们也“辞了职”,组队参加.

最后得奖的方案的确出人意料：把这6000亿烧了,抑制通胀.

即使李英强也很吃惊,这样一个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大学居然真的成立,并办得如此成功.他仿佛看到自己心中的那朵蓝莲花正在更多的地方绽放.

有一次晚上上课时停电了,大家点燃烛火度过了一个温情的夜晚.熊培云在当天的微博中,将那间盈满烛光的教室称作“夜航船”.正如同行的学者秋风所言,只有短短的15天,立人的学员们过了一段面向心灵的生活.

2012年7月,立人大学暑期学校第二期顺利开学.李英强觉得,立人大学不一定对每个学员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这就像一个人走在路上,忽然被一阵夺目的烟花吸引,驻足观赏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但人生中的真善美依然在心中留下了印象.

就在筹办立人大学暑期学校的时候,女儿小宗道出生了.一转眼,女儿就满月了.李英强有一天从摩托车的后座上掉下来,把左手摔断了.在意识到骨头断掉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下惨了,我不能抱宗道了,等我手好了,她就长大了!”幸好手好得比较快.在医院的那20天,是他多年以来第一次“停下来”,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天天打针.新月到医院来照顾他,把女儿也带来了.一家三口住在病房里.那段时间是很艰难的,却又是很甜蜜的.

把女儿带到农村,李英强从没后悔过：“这里的空气、水都更健康,女儿能在农村长大,尽情感受大自然的风貌,观察植物的生长、动物的活动,还是挺好的,包括生活本身的艰苦也是很好的.如果没有饥饿等极致的威胁,生活在农村其实没什么,只是相对简单,没那么多的诱惑和.农村人既可以处贫穷,也可以处富贵.生活在农村,对于人生来说,反倒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如今,小宗道刚刚过完1岁生日.在她生日那天,小宗道双手抱握,犹如祈祷,她盯着蛋糕上的萤萤火光,笑容充满了惊喜.

在未来几年之内,李英强给女儿的主要任务就是玩.春天来了的时候,李英强和张新月几乎每天都会用小车推着女儿出去散步.他们看着那一条路两边的草慢慢绿,叶子慢慢长出来,映山红慢慢从山头燃烧到山脚,蒲公英从开出的花到满头白发被风吹散,芭蕉从崭露头角到叶大招风,桃花开了谢了小桃子慢慢长大等

在陪伴孩子的过程中,李英强对立人在乡土的生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那就是追求生活与心灵的一致,让生命亲近自然、亲近真实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