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大学多了也烦恼

20年前,台湾开始教育改革,措施之一是“广设大学”,台湾的大专院校从最初的130所迅速增加到164所.其中,大学从1994年的23所,增加至如今的120所.“广设大学”让更多学生有机会接受高等教育,也为台湾经济社会发展起到积极作用,但是也衍生了有私立学校把学生当“摇钱树”、学用严重脱节、教学质量和学生素质日益低落的现象.为了应对近年日益浮现的高等教育危机,台湾教育主管部门祭出了高校“退场机制”.

“我们那个年代,要上大学很难,台湾的说法叫做过‘窄门’,换了大陆说法,叫做‘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说起当年的“大专联考”,今年48岁的钟先生十分感慨,“发榜的那一天,我的心吊到了嗓子眼.当知道我考上台湾大学时,我们全村放起了炮仗,我们家设了流水席,大家欢欣鼓舞,热烈庆祝”.在台湾,上大学曾经也是莘莘学子的美好梦想,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企及,因为那个时候的大学录取率在30%以下.

为了改变这种状况,让更多的年轻人有机会进大学深造,也为台湾培养更多优质人才,20年前,台湾启动了教育改革,其中核心政策,就是“广设大学”.大专院校增加了,大学录取率亦从过去的不到30%陡增至如今的90%以上.1999年台湾的大学毕业生人数突破10万人,2005年飙升至20万人,近几年约为23万人.广设大学,多元入学,让大学从菁英教育变成普及教育,客观上提升了民众的文化素质,也促进了台湾经济社会的发展.

然而,这一政策在执行过程中也出现了偏差,很多教育机构,根本不具升格条件,就仓促从大专变成学院,学院变成大学.其中,1999年至2000年,台湾岛内有60所左右的专科学校,全部升格成为学院.教改甚至沦落为政治人物骗取选票的工具.最为明显的例子是,在2000年参加选举时,开出“一县一大学”的支票.他当选后,为了兑现支票,宜兰技术学院、联合技术学院、台东师范学院、台南师范学院纷纷改制为宜兰大学、联合大学、台东大学及台南大学.大学数量浮滥,造成生源质量高低不一,以至于2008年曾经有一名学生以7.69分考上大学,创湾历年大学入学分数新低.而英文入学考试不足10分进入英语系学习的学生也比比皆是.

公益平台文化基金会董事长严长寿认为,广设大学就是大家相互欺骗,“家长喜欢小孩念大学,民意代表投其所好设立大学,政治人物为了振兴地方消费去找更多学生来,也在偏乡设大学,大家都在互相欺骗”.严长寿表示,这种状况必须改变,台湾的大学教育应以学生的未来,以及台湾未来竞争力为导向,才是正确的道路.

“广设大学”,衍生了很多问题,最严重的有两个,一是大学高中化,研究生大学化,人才素质渐趋低落.二是学用落差日渐增大,一方面台湾的企事业单位闹起“人才荒”,一方面是大学生毕业找不到工作.

曾经担任台湾大学校长12年的陈维昭在接受《联合报》专访时指出,“广设大学”的问题在于大学与大学之间的落差太大,有的大学学生出类拔萃,也有的大学“学生程度差到不知该怎么教”.确实如此,对于台湾大学,台湾清华大学、交通大学、成功大学这些学校来说,优质生源从来不是问题.但是,对于不少私立学校来说,学生的素质实在令他们头疼.在某科技大学生物系任教的许老师发现,学生在考试时,很难写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即使是大四的学生,考简答题,多数人一句话写到一半就中止了.

一项针对全台20所大学生英语能力的统计显示,32%的大学生英语能力不到高中毕业程度,甚至有8.8%程度仅达“初学者”,反映在托福成绩上,则是落后于中国大陆、泰国、韩国、印尼.有趣的是,台湾的大学生也大方承认自己“很逊”.岛内“1111人力银行”针对在校生（高中职、大学、研究所）的调查显示,高达九成一的觉得台湾大学生素质低落,只得55.4分,不及格,也有七成九的在校生说台湾的大学生比不上对岸大学生,只有8%的人认为自己比对岸年轻人强.

广设大学,也让一些学校在设置系科的时候,完全以市场为导向,一窝蜂地设置餐饮、旅游等系,而完全放弃基础学科.一窝蜂办同类系科的结果是,“毕业找不到事,企业找不到人”.严长寿说,从来没有一个地方像台湾,大学设立了这么多的餐饮科系.他说,这个社会还是需要会修汽车、修电器、盖房子等各种人才,而且他们所拿的薪水也不比教授差.

台湾大学公共政策与法律研究中心不久前召开记者会,发布了台湾学用落差的研究成果.台大教授王立升说,制造业适合大学毕业生从事的工程师、技术员等专业人员,10年来的总从业人数增加32万人,但这10年的相关科系大学毕业生却有53万人.怎么写作业适合大学毕业生从事的工作,仅占该行业总从业人数不到4成,人力在过去10年也没有显著增加,但大学毕业生数量却成长近1倍,已达同年龄总人数的7成.

大学浮滥,导致学生素质低落,人才出现断层,20年的教改可谓教训深刻.为了应对日益浮现的高等教育危机,也为了回应岛内各界的批评,在经过谨慎评估之后,台湾教育主管部门终于祭出大学“退场机制”.台湾“教育部长”蒋伟宁表示,目前全台共有162所大专院校,整并退场后,预计有153所.

今年1月,台当局“教育部”宣布,未来私立大专院校辅导将分为“限期辅导改善”、“学校停办”、“土地处理”、“学校法人转型（合并、改办或解散）”4阶段,一旦启动机制,若持续无法改善,经营不善的私校可能在7个月至1年“退场”.台湾“教育部”技职司长李彦仪解释说,私立大专院校如果符合下列4种情况,将由“教育部”项目辅导,视情况给予1至3个月的改善期间.4种情况包括：第一,学生数未达3000人、连续2年注册率未达60%；第二,技专校务评鉴4等、大学校务评鉴3分之2以上项目未通过,或系所评鉴3分之2以上系所未通过；第三,积欠教职员工薪资累计3个月以上；第四,违反教育“法规”.

今年3月,屏东县的高凤数字内容学院因负债逾3亿元新台币,校方宣布停办,台湾“教育部”协助其师生转往其他院校,成为台湾方面去年推出私立大学大退场机制后,首所停办的“实用性科技大学”.接着,同处屏东县的永达技术学院,亦因为面临财务困难及拖欠教职员薪金,被台湾“教育部”以未实质改善负债、师生比例严重不足为由,勒令今年全面停止招生,如果明年改善未如理想,将予以停办.

而在公立学校方面,台湾“教育部”将采取大小合并的措施,首批6所学校,分别为成功大学与台南艺术大学、新竹清华大学与新竹教育大学、屏东教育大学与屏东商业技术学院.目前,屏东教大与屏商的整并进度最快,目标2014年8月1日正式整并,并以“屏东大学”新名字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