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翻译风格

点赞:3934 浏览:15763 近期更新时间:2024-03-31 作者:网友分享原创网站原创

【摘 要 】文章从藤井省三教授评价林少华译作“浓妆艳抹”事件写起,对林少华的翻译能力、翻译风格和翻译理论做出初步探讨,对他的“审美忠实”的翻译风格给予肯定.

【关 键 词 】村上春树;翻译风格;原作风格;审美忠实;再创造

【中图分类号】H15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5346(2008)09-0134-03

藤井省三教授所著的《村上春树心目中的中国》一书,2008年7月25日由朝日新闻社公开出版.藤井省三在这本书的最后一章探讨了村上春树中译本的翻译问题.他认为村上作品用的是“口语体”,惟有最大限度传达这一文体或风格的翻译才是“良质”翻译,而林译本用的却是“文语体、书面语体”.作为例子,藤井还引了《挪威的森林》中的一段译文,把林少华的翻译和叶惠译的香港版、赖明珠译的台湾版进行了对比,认为林译太过“浓妆艳抹”.

《挪威的森林》中的段落:

林少华译内地版:“玲子等缓缓弹起巴赫的赋格曲.细微之处她刻意求工,或悠扬婉转,或神采飞扬,或一掷千钧,或愁肠百结.”

叶惠译香港版:“玲子等慢慢弹起巴哈的赋格曲来.细腻的部分故意慢慢弹、或快快弹、或粗野地弹、或感伤地弹等”

赖明珠译台湾版:“玲子姐等慢慢地弹起巴哈的赋格曲.细微的地方刻意或慢慢地弹、或快速地弹、或尽情挥洒地弹、或敏感用情地弹等”

藤井的阐释在翻译界引起不小的争议,针对他的批评,林少华表示,“文学翻译不存在直译,我很欣赏钱钟书先生的‘化境’之说.翻译不是一字一句的对换,而是意境与总体的对应,要大而化之,译文读出来不要像翻译体.这种翻译在审美境界和作品意蕴上是更大的忠实.”

林少华的译作究竟是否“浓妆艳抹”呢?我想这最终要落到翻译风格上面来,而在这个问题上历来是争论不休的,不同的翻译家在理论主张上颇有不同.有人认为翻译家不应有自己的风格,认为那会妨碍原作风格的传达,如郑海陵认为译者谈不上有自己的风格,他说:“关于‘译者风格’的说法是一种误解,而被人们误认为‘译者风格’的东西,是译者的‘自我’的显露,充其量只能算是译者的某些个性特点,或者是译者的某种表达习惯,而不是真正的风格.”另一种看法则刚刚相反,主张翻译家必须要有自己的风格和个性.如杨武能先生指出:“译家失去了个性,不能发挥主体作用,何来文学,何来艺术,何来创造?果真如此,文学翻译不仅只剩下了技能和技巧,充其量只可称作一项技艺活动;译家岂不真的成了译匠,有朝一日完全可能被机器所代替!”

我认为译者的风格是客观存在的,不管翻译家在理论上主张译作应不应该有自己的风格,到头来还是有自己的风格存在.优秀的作家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风格是作家作品主体特征的综合表现.从翻译文学的最终成果――译作来说,翻译家、特别是有成就的翻译家,都有自己的文字风格,这是翻译文学中存在的一个客观现象.如鲁迅的凝重精炼,巴金的流丽晓畅,朱生豪的文气充盈等等.检测如一个译者没有形成自己的风格,那么往往意味着这个译者没有成熟.当然,风格表现的方式、程度会有所不同.这从一个重要侧面表明,文学翻译作为再创作,是符合文艺创作的一般特征和规律的.如此看来,林少华的翻译风格是符合文艺创作的规律的,它是一种艺术的再创造.

翻译家应努力贴近原文的风格,这是毫无疑问的.但不可否认,翻译家自己的语言风格仍然自觉不自觉地在起作用.理想的状态是两者的和谐统一,也就是翻译家的主体性和原作家的主体性统一起来.但是这种“统一”是有限度的.或者说,风格的“可译性”是有限的.文学作品特有的含蕴性、模糊性、不确定性的艺术特征,使不同的读者会有不同的解读.原文风格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没人能完全说清楚,连作家本人也难说清楚,那又有什么必要因为译作对原文风格的“流失”或“扭曲”而遗憾呢?

翻译家李文俊先生在一篇文章中提到“听说作家中流行一种说法:你所领略的某位大师的风格其实仅仅是某个译者的风格.他们感到自己受了愚弄.”“这未免太抬举了翻译家,他们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其实,翻译家确实是有“那么大的能耐”的,译文也会形成自己的风格,但读者不必因为自己没有百分之百地领略“原文的风格”而感到受了“愚弄”.即使你能读原文,你所理解的原文风格也未必就完全是原作家的风格,那就等于自己“愚弄”自己了吗?而且,或许翻译家的风格对原作风格的某一方面有创造性的阐释和发挥,那也算是对“流失”和“扭曲”的一种补偿.何况,译文风格和原文风格的微妙差异,有时还可能会给读者带来阅读原作所得不到的审美感受.

林少华是中国当代外国文学翻译家队伍中涌现出的一批少壮派翻译家的代表,他以“相当好的文学感受力”将日本当代著名作家村上春树的作品翻译介绍给中国读者,从而在青少年读者群中掀起一股“村上”文学热浪.关于风格,黑格尔将其理解为艺术的独创性,歌德也说它是“艺术所能企及的最高境界”,而要准确把握一个异国作家的文学风格并将其用另一种语言表现出来,实在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这就像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钢琴声此起彼伏,但真正弹好的并不多――大部分人弹对了琴谱,只有极少数人弹出了灵魂的振颤.当林少华以此来和译坛的情况作比较时,他所使用的这个比喻是非常贴切和形象的,这实际上道出了他多年来在翻译道路上的追求:“文学翻译的根本目的乃是破译他人的灵魂和情思,是传达他人的心律与呼吸,使移建原文的氛围和韵致.始而会意,继而会心;始而见字译之,继而无字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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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家揣摩原作的风格,并将自己的风格与原作的风格统一起来,关键是要将自己对原作的理解与原作艺术含蕴重合起来.翻译家对原作风格理解的不同,会直接影响到译文的风格的形成.而要深入地理解原作,不但需要知识、见识,也需要翻译家将自己的生命体验融入原作家的生命体验,与原作者、与原作融为一体.梁宗岱说:“作品首先必须在译者心中引起深沉隽永的共鸣,译者和作者心灵达到融洽无间,然后方能谈得上用精湛的语言技巧去再现作品的风采.”林疑今在《谈翻译》一文中也说:“译者的思想感情,至少要接近原著,对于原著有深挚的热爱,热爱到非译出来不可的程度,因为只有热爱,才能对原著有深入的真正的理解.”这就是翻译家的主体体验与原作高度融会、译者的风格与原作的风格在这个层面上达成的统一,是最高层面上的统一.

林少华作为一个翻译者之所以能够从幕后走到台前,成为中国读者心目中几乎与村上春树并列的人物,以至于人们一提到村上的作品必言及翻译者林少华.我想这首先就源于翻译者对村上作品内容的深刻理解和对其创作基调转变得准确把握上.在为《村上春树精品集》撰写的“总序”中,林少华不仅全面介绍了村上春树作品在日本以及国际上的传播与影响,而且论述了其主要作品在内容和形式上的特点:“小说现实与非现实的错位,别具一格的行文,时代氛围和个人感性,田园情节和青春之梦,都足以令人沉潜其中.”他在2001年上海译文版的《挪威的森林》写的“代译序”这样写道:“近来,感受逐渐趋于清晰――其实村上作品最能让我动心或引起自己共鸣的,乃是其提供的一种生活模式,一种人生态度:把玩孤独,把玩无奈.”在答《世界新闻报》记者提出的问题:“您在翻译村上作品的时候,如何去拿捏原著的精神,并把这种精神和语言上的美感恰到好处地译成中文?”.林少华是这样回答的,“我的译文所以为无数读者朋友所肯定和欣赏,主要得益于两点.一是我在精神上碰巧同村上有相通之处,如对日常景物和人际关系的感受,如对无限追求物质生活的现代社会的思考和忧虑,如对孤独情境的体察等等;二是我非常热爱中文,始终留意中文表现方式的可能性、尤其微妙语感的传达方式.我为汉语言近乎无限的表现力和感染力感到惊讶和自豪.这使得我在翻译当中有得心应手之感.至于翻译方法之类一下子很难总结.可以说,翻译是一种再创作,是艺术,是跟着感觉走的东西.‘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另外,对翻译文学来说,所谓“风格”毕竟要从译文的语言中体现出来.因此,风格的基本构成是“语言风格”或称“语体风格”.林少华的译文准确到位地再现出村上作品原文的独特风格.“村上春树作品的翻译难度,不在原文字句本身,而在于原文风格的传达.村上的小说在轻松中有一点窘迫,悠闲中有一点紧张,潇洒中有一点苦涩,热情中有一丝冷漠.兴奋、达观、感伤、无奈、空虚、倦怠,各种复杂微妙的情绪都有一点点,交织在一起,如云烟淡霞,可望而不可触.翻译家必须具有相当好的文学感受力,才能抓住它,把它传达出来.林少华的译文,体现了在现代汉语上的良好修养及译者的文学悟性,准确到位地再现了原文的独特风格.可以说,村上春树在我国的影响,很大程度依赖于林少华译文的精彩.”

2001年9月,村上春树应译者林少华的请求寄给中国读者一封信,在信中他将写小说形象地比喻为造房间,把他的小说称为“远游的房间”.并认为这个房间可以从他“所在的场所远游到别的地方.”可是,如何让这个用日语建造的房间飘洋过海远游到中国来呢?林少华这样写道:“在技术操作上置换一砖一瓦的同时,还要在艺术上使其保持整体搬迁的效果.格调是建筑物的灵魂,审美感动是艺术的真谛.即使房间用料再考究,工艺再精湛,而若客人没有村上所追求的‘宾至如归之感’,不能够‘心怀释然’,不能够在房间同作者‘分享什么’,那么即使这样的房间远游到中国又有什么意思呢!无非游乐园里供人们一笑置之的仿洋建筑而已,这样的翻译只能说是翻译文字,而不是翻译文学.”林少华经常以“学好中文善待中文”来严格要求自己,他觉得对于中国人来说,中文永远比外文难学.为了达到翻译的最高境界,林少华在学习与锤炼汉语方面确实下了许多功夫.林少华对中国古典文学的造诣对其翻译风格是有一定影响的,这不但没有使村上的小说失去了本身的韵味,更为作品增添了几分文采,这是翻译者的精彩之处.

在接受《上海电视》采访时,记者问:“有一种说法是你的译笔‘美化’了村上的文字,对其在内地的畅销推波助澜?”林少华回答,既美化了又没有美化.说美化了,是因为汉语本来就是世界上最富于装饰美的语种,而我原本又是搞中日古诗比较的,难免多用几个文言词儿.说没有美化,是因为日本文学如日本料理,以淡为主,以淡为美.问题是如果同样译得那么淡,中国人就未必觉得美了.这也好比上海菜和山东菜,上海人觉得咸淡正好的菜,山东人往往觉得淡,而要让山东人觉得正好,就要多放几克盐进去.而我为了缩短日本人和中国人的审美距离,有时就在允许范围内调整一下,即多放几克盐.在这个意义上,就不是美化,而是一种“信”,一种忠实,即审美忠实,这在文学翻译上不但是允许的,也是必须的.”

可见审美忠实并不等同于“浓妆艳抹”,而正是林少华独特翻译风格的一种忠实.

【参考文献】

[1]镇海陵.文学翻译学[M]. 郑州:文心出版社,2000:308.

[2]载许钧编.文学翻译的理论与实践――翻译对话录[M]. 166.

[3]李文俊. 纵浪大化集 译人自语.北京:九洲图书出版社,1997:45.

[4]载《当代文学翻译百家谈》第775页.

[5]王向远. 二十世纪中国的日本翻译文学史[M]. 377.

[6]载《中国图书商报 书评周刊》,2001年9月20日.

【作者简介】

唐嘉(1984~),女,长春人,现在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攻读硕士学位,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和中外文化比较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