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译制片的漫长历程

电影是外来的艺术,早在二十世纪初事业形成之前,欧美影片就已大量进入中国.

早期上映的影片,都是默片,无所谓配音译制.但默片都有外文字幕,一部普通故事片的字幕,最少也有上百条,看不懂字幕,自然很难了解剧情,于是就有了翻译的需要.最初的译制,大约产生在二十世纪第一个十年的中期,１９３６年范寄病先生在一篇文章中曾介绍过当时的情形：“新爱伦戏院有一个特点,就是放映的时候,戏院里有人讲解剧情,先用粤语,后用国语.检测使现在任何电影院里再有这种‘活的说明书’出现,我相信观众即使不感讨厌也要觉得有点儿怪.但是那时候却也感觉相当需要,因为戏院方面没有幻灯字幕的设备,只有用人来讲述剧情.”这说明当时用的是当场口译的方法.采取这种办法的并非只有“新爱伦”一家,笔者在１９１４年的《申报》上,查到大陆活动影戏园（今已废）的一则广告：“本院不惜巨资,特向外洋购运侦探、战争、历史、滑稽、爱情、风景等影片数千种,现已到申.至于房屋宽敞,座位清洁,电扇凉爽,空气流通,无不有美必备,且戏中情,译成中文说明,尤为特色.”这则广告正好能和范寄病先生的回忆互补印证,当是有关外片译制的最早记载.

到了二十年代,外片进口愈来愈多,如再采取当场口译的办法,不但工作量很大,而且势必会影响竞争力.１９２２年,北洋政府国务总理周自齐创办孔雀电影公司,首创外国影片打印中文字幕的先例,聘请的翻译是留学美国纽约影戏专科学校的程树仁,当时叫“译片者”,第一部译制的影片是《莲花女》.“孔雀”先例一开,仿效者竞相纷起,不少影院都采用此法,聘请懂外文的华人担任译片者,比较出名的有陈寿荫、潘毅华、顾肯夫等,但仍以程树仁所译的最多,有《热血鸳鸯》、《金钱与婚姻》等二十余部.

外片译制的第三次改进是“译意风”的应用.首先采用这套设备的是最为豪华的大光明大戏院（今大光明电影院）.“大光明”当时推出的广告用语是：“贡献给：爱看外国片而不懂外国语者；向来只看国产片而现在想看外国片者；欲求完全明了外国片剧情者.”确实可以说是抓住了观众欲尝新鲜的好奇心理.“译意风”原名Ｅａｒｐｈｏｎｅ,初译“夷耳风”,最后才定名为“译意风”.

这套设备是美国的生产厂家专为“大光明”特制的,座椅背后安装有一副听筒,放映时只要套上听筒,就有一种轻柔的声音将剧情对白娓娓道来.听筒里发出的声音,是由翻译小姐坐在工作室里边看影片边用国语讲解的.１９３９年１１月４日,“大光明”首次使用这套设备,试映美国影片《风流奇侠传》,招待中外新闻界人士.平日十分挑剔的记者们对译意风都表满意,纷纷在报上发表赞赏的文字.《大晚报》记者写道：“戴上听筒,就有一种轻微清晰的解释剧情的声音送入耳鼓,这在不懂英语的人听来,确要增加不少赏乐的兴趣.”

９日,“译意风”正式对外应用,虽然要另付一角钱,但观众还是十分踊跃,成为当时“孤岛”电影界的一件盛事.这以后,“译意风”一直成为“大光明”的特色怎么写作项目,受到观众的欢迎,担任翻译的女士也被影迷们亲热地称之为“译意风小姐”.

１９９２年春,美国著名华裔演员卢燕女士回故乡上海访问演出,报纸刊出的通栏欢迎标题为：“当年的大光明译意风小姐,今日的美国奥斯卡评委”.卢燕女士则对记者津津有味地回味当年在“大光明”担任影片翻译的感受：“那个工作三天轮一班,是最开心的.放的影片先看一遍,然后就作同声翻译.我非常喜欢,还可以研究表演、镜头和剪辑.这是十分享受的工作.”显然,当年担任译意风小姐的经历,对她以后能成为一名著名的影剧演员是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的.

从二十世纪初到三十年代末,翻译外片所走过的三部曲历程,虽然一次比一次进步,但毕竟只是“译其大意”而已.真正符合要求的第一部译制片,是１９４８年１月８日在大上海大戏院（今大上海电影院）公映的意大利影片《一舞难忘》.译配这部影片并将它带回上海来放映的是华侨王文涛.他在三十年代初便赴意大利罗马大学读书,平时酷爱电影,对于配音更有兴趣,因而看了很多好莱坞译配发行的外语片.他觉得意大利的配音设备很先进,在这方面自己也应该有所作为,而意大利语在发音上很多地方与汉语相似,因此决心从译配汉语影片着手.他选择了意大利著名影片《一舞难忘》进行尝试.这是一部爱情悲剧片,写一农家女安娜与农夫李杰订有婚约.一个偶然的原因,安娜救了农庄主伯爵一命,伯爵十分感激,邀请安娜参加舞会,两人尽情欢舞,互生爱意,但伯爵知道安娜已与李杰订有婚约后,毅然关闭自己的感情闸门,只身离开了农庄.一年后,安娜与李杰结婚,伯爵忽归农庄,亲自为他们主持婚礼,并赠给安娜一枚纪念章,以纪念他与安娜的一舞之缘.影片由著名演员爱莎丽娜丝和吉诺考尔维主演,其音乐和摄影曾在国际电影节上荣获金奖.为译配这部影片,王文涛率领二十多位华侨青年,进行了具有开创性的艰苦劳动：第一,对影片进行精密计算,将每句对白的影片长度逐句记录下来；第二,进行汉语翻译和对口型；第三,分配配音演员进行排练.经过长达十个月和数百次的试验,终于才宣告译配成功.影片男主角由王文涛亲自配音.王文涛把《一舞难忘》带回上海时,曾对记者表示：中国也应该有自己的译制片.他很高兴把这部影片带回祖国,让大家都看看,以尽一个海外游子的赤诚之心.从１９４８年１月８日至１４日,影片由大上海大戏院独家放映,日夜四场,连映一周,当时的大幅广告称此举为：“华侨影迷海外新收获,外国明星开口说中国话.本年度伟大贡献,王文涛创制,西片句句国语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