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主义思维找不回中国法律的尊严

最近有家媒体派了卧底,到麦当劳做钟点工,揭露出麦当劳违反《劳动法》的问题.媒体继而把调查触角伸向必胜客、肯得基等一干跨国公司,发现问题一样严重.

各方的反应非常有趣,最突出的一点,是人们对跨国企业在中国违法很吃惊.一位律师说：“麦当劳作为世界知名的跨国企业,如此蔑视中国法律,着实让我们大吃一惊,我们无法理解!”凤凰卫视为华人观众罗列了麦当劳在世界各地的薪资情况,说小时工资都高于当地最低工资标准,独独在中国例外.于是国人的愤怒就带上了一层民族主义色彩,观察家们一致向“外”,说：“外资企业违规用工问题一直比较严重.”

“中国法律”无疑是有尊严的,现在居然被外资企业给违反了,遭到他们“蔑视”.潜意识里,“中国企业”违反中国法律是“有法”理解的,大家同属炎黄子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外资企业竟敢也来“蔑视中国法律”,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揭露违法用工的卧底,要派就派到外资企业去；随后的劳动用工执法大检查,也框定一干外资企业为对象.似乎这样一来,就可以使中国法律免遭蔑视,极大地恢复中国法律的尊严了.至于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民族企业”里,要不要揭发出来,给它定个性,且不去“庸人自扰”.

对新闻、执法,咱实话实说,这几年在外资企业那里开拓了不少空间,确实揭露出不少问题.比如外企在中国行贿、销售过期食品、产品不符质量标准,等等.以前都以为外资企业诚实守信、员工收入高、产品质量好,现在人们惊呼：“不要盲信外资企业!”“不要盲目崇拜国际名牌!”问题算是揭露出来了,国人的眼睛擦亮了许多,而问题似乎并未得到解决.外企走下了我们崇拜的神坛,但走下神坛做个“凡夫俗子”,反而越发天地广阔,可以在平凡中出更多的问题,只是因为平凡而不太引人注意罢了.

现在人们只有一点不能释怀：你麦当劳在我国台湾和美国、新加坡都是守法经营,凭什么到我们这里就干起违法勾当?这是道义的追问,但道义上的不满代替不了法律.对一家不遵守法律的企业,我们能做和该做的就是严格执法；而一家不遵守法律的企业,他该做的也不过是接受法律的制裁.一家跨国企业,大概也不会缺乏面对法律制裁的经验,竟然对违反中国法律的后果毫无准备.合理的推测是,他们不太担心“中国法律”会得到实际执行.或者说,他们觉得在中国违法风险很低,至少可以以得偿失.

据说,外资企业很快就要告别“超国民”待遇,到时候,他们就是一般的中国“国民”了.走本土化的道路,换句话说,把自己混同于“普通群众”,是外资企业们的共识.“民族企业”干什么,外资企业就干什么；如果我们的“民族企业”不做好国民,外资企业也有足够的动机不独善其身.《晏子春秋》说过：“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在淮北的土地上,橘树结枳显然是大势所趋.“大吃一惊”也罢,“不可理解”也罢,都不可能改变外企走下神坛、“混同普通群众”的趋势.关键在于“普通群众”都在干什么,归根结底,是“养一方人”的“一方水土”到底是一方什么水土,这方水土如何造就“普通群众”?

麦当劳“蔑视中国法律”的现实,正如一片化学试纸,显示了我们这块土壤的水土特性,从而标志出中国法律在中国到底享有多大的尊严.外资企业可以走下神坛,可以“入乡随俗”,接着就看中国法律如何造就“乡俗”了.麦当劳蔑视中国法律,已经引起公愤,由有关部门予以制裁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过所谓“蔑视中国法律”的,可能更多的还是某些“普通群众”和某些执法者.找回中国法律尊严的方法,只能是造就一方法治的水土,用“有法必依”、“违法必究”回击所有蔑视的试探,不要分什么本地与外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