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困局治标未治本

时间：2011年10月4日

地点：温州百先得服饰有限公司会议室

周德文被看成温州民营企业的发言人,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他奔波于全国各地,20多个城市希望他能带去金融改革的温州经验.

他的名片上印着浙江省人大代表、民进经济委员会副主任等众多头衔,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是温州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会长.曾在大学教过书、担任过企业经理人的他,三十多年都在与温州各种民间资本打交道,几乎成了研究“温州模式”绕不过去的人物.

所以,在2011年温州民间资本出现问题,高层要去调研时,首先想到的也是找他去座谈.那是2011年10月1日,周德文开车带着家人回老家休检测,途中接连接到了三个,分别来自国务院的领导和温州市委秘书长.的内容都是：“过两天有首长要到温州,希望你能尽快回来,参加座谈和调研.”

三天后,他见到的首长是温家宝.

金融“南巡讲话”

2011年,狼奔豕突的温州资本品尝到了前所未有的苦涩和煎熬.随着宏观经济政策不断收紧,民间金融危机席卷温州,大批企业资金链断裂,97名企业主负债“跑路”.

随处可见的空旷厂区、紧锁的大门、车间里散落一地的材料、三三两两留守的看守人员——昔日繁华的温州几乎被危机洗劫一空.“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温州方兴担保有限公司董事长方培林说.

“温州的情况我已有所了解,我这次是来解决问题的.”这是温家宝的开场白.10月4日上午,温家宝从永强机场直奔座谈会,他的同行者包括时任央行行长周小川、财政部部长谢旭人、银监会主席刘明康、国家发改委主任张平和国务院副秘书长尤权等.

据周德文透露,会前共有7名企业家代表被指定发言,每人限时5分钟.然而,作为第三位发言人,他与总理的对话却长达28分钟.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温州改革先行,问题也最早爆发.”周德文告诉温家宝,“这次危机的根本原因是金融体制远远落后于经济发展,甚至阻碍了经济发展.全国90%的中小企业无法从正规金融机构获得贷款,小微企业的比例更高达95%,原因就在于金融的垄断.”

“你批评得对.”温家宝点头,“那依你看应该怎么办?”

周德文随即提出了五项建议,包括为中小企业减税、加大投融资体制改革、适度调整国家宏观调控政策、设立国家中小企业管理总局、推动金融综合改革、加快金融对内开放的步伐等.

温家宝频频点头,并逐条点评：“金融体制改革一直在推进,但是成效不大,这是深水区的改革,牵一发而动全身.”

听到这句,周德文试探性地问道：“是否可以在温州率先进行金融改革试点?用温州人自己的钱来改,成功了杀出一条血路,倒逼国家金融体制改革；失败了我们自己承担责任.”

出人意料的是,温家宝当场表示可以考虑,并转过头去,对时任浙江省委书记说：“会议以后你们可以研究一下,要主动与人民银行沟通,尽快拿出试点方案,报国务院审批.”随即,他对坐在旁边的周小川说：“你们研究一下,听取各方面意见.”

10月12日,温家宝回京一周后,国务院常务会议就出台了“国九条”,在金融、财税方面给予小型和微型企业政策支持.5个月后的2012年3月28日,国务院常务会议确定了温州市金融综合改革的“十二条”,温州金融改革试验拉开大幕.有媒体甚至评价称,温家宝此行堪称金融“南巡讲话”.

改不动的温州?

如今的温州,借贷危机带来的喧嚣与混乱已经平息,但那些想从温州获得经验的城市却要失望了,温州的金改并没有太大突破.

另据知情人士透露,温州金改还是受到了国有大行的排斥,当地部分大型金融机构高管曾数次在市长工作会议中与政府官员分庭抗礼.

早在2012年4月,温州民间借贷登记怎么写作中心就挂牌成立,意在将以往散布于民间的借贷进行统一登记和公开运营,实现“从地下走到地上”.但截至目前该中心交易并不活跃,登记的小额信贷资金不到1亿元,相比温州民间信贷1200亿的总量而言微乎其微.

在温州12条金改措施中,舆论曾普遍认为最重要的是第二条：能不能成立真正意义上的“民营银行”,这也被视为打破金融垄断的一项“体制性改革举措”.但在现实中,这样的期望显得一厢情愿：迄今温州尚无一家小贷公司转制为村镇银行,也没有新增的村镇银行.

更让周德文难过的是,“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问题并没有得到缓解,企业大批停产停工的情况还是严重”.甚至,实体经济的资本仍在源源不断地流向金融.比如,当地政府鼓励龙头企业作为小额贷款公司的发起人.“本应让民间资本反哺实体经济,但现在支持实体企业去建小贷公司,谁还有心思做实体经济?”

“总理来温州,温州恶性循环得到了一定的缓解,但是不能说得到了解决.大部分措施还是只治标不治本.”周德文十分失望.而就在今年3月,一位不愿具名的温州市官员则干脆对媒体表示,“时值一周年,金改或已走到头.”

“金融危机还没有过去,许多工作还没有结束,现在打分还为时过早.但我们前一阶段的工作是有效的,全国人民应该引以为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