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规划谁做主

德国汉堡市政府为未来的城市规划请专家、找顾问,投资了上百亿欧元,可没想到这一系列举措却惹来了艺术家们的.这就涉及到了一个问题:城市规划谁做主公民意愿在城市规划建设中到底占据什么地位

苦心规划的汉堡市政府

“自从美国经济学家理查德弗罗里达发表了‘一个城市只有让生活在其中的创意阶层过得舒适时,这个城市才能够繁荣发展’的理论后,欧洲的上空就开始有幽灵作祟.”这段文字见于德国汉堡某天的报纸头条.与该报道同时出现的是一则由汉堡艺术家、音乐家和社会活动人士联合发布的、对汉堡市政当局的城市规划政策表示反对的通告.而远在美国的理查德弗罗里达之所以也成为被指责的对象,是因为这一政策恰好是以他的理论为基础制定的.

弗罗里达在其城市发展理论中表明:城市必须进行自我创造,而这种自我创造要通过吸引人才来实现.确切地说,是要吸引那些能够创造新事物、带来新东西,可以给城市打造新形象的人才.而这类人被统称为“创意阶层”.“创意阶层”理论让弗罗里达名利双收.他迅速成了北美地区最受欢迎的演说家,他的著作常年位列畅销书榜单,他的理论成了现代城市规划中无可质疑的公理,而他本人也成为了市政规划人员眼中的精神领袖.

在欧洲没有一个城市像汉堡那样注重弗罗里达的理论.几年前,议员于尔根德雷格在夏季检测期前带着几本弗罗里达的著作走进了办公室.他把这些书分发给同事并拜托他们在检测期仔细阅读.没过多久,汉堡政府就聘请了国际知名管理咨询公司罗兰贝格公司的一名咨询顾问前去拜访弗罗里达,他们想知道要如何才能将“创意阶层”理论运用到汉堡的城市规划实践中去.弗罗里达当时反馈信息说:汉堡是一座人才城市,能够打造成中产阶级居住区的现代都市.而他本人更是以精神领袖的身份亲自到访汉堡,发表了相关演讲.

随后便是轰轰烈烈的实践活动:投入数十亿欧元建造港口新城――这是让全世界都为之瞩目的巨大工程,建造易北河音乐厅――完工后它也许会成为世界上最壮观的音乐厅,到目前为止,该项工程的造价已是最初预算的3倍.在圣保利的海港大街上,崭新的有着华丽玻璃外墙的高楼大厦不断涌现,它们沿着易北河绵延数千米,远远看去,海港大街就像一条闪闪发光的珠链.

以艺术之名占领

然而,在这表面的繁荣之下却暗藏着矛盾和冲突.2009年8月的一个晚上,一个名为“捍卫城市权利”的联盟在金尔区的一家酒馆聚集.这是一个由几十名热血分子组成的团体.团员们互不相识,但都有着良好的家庭背景、体面的工作和一定的社会地位.当市政当局宣布要将旧城区改造成中产阶级居住区以吸引所谓的“创意阶层”时,他们在反对该项改造工程的斗争中走到了一起.

市政当局计划改造的金尔区曾是手工业者和临时工的住宅区,属于汉堡最古老的建筑区之一.这里的破旧建筑属于整个城市,由于老旧的原因,它们长期处于闲置状态中,而市政当局也任由这些老建筑在岁月的流逝中悄然坍塌.直到不久前,他们终于为这些旧宅找到了写家:一名来自荷兰的投资商汉泽瓦斯特写下了这些建筑,打算把它们改造成现代化的办公楼和不菲的公寓楼.改造方案公布后不久, 200名汉堡艺术家占领了这些老建筑,将里面改造成画室、展览厅和画廊,还举办了音乐会、画展、行为艺术表演等等多场艺术活动.虽然他们是违法占驻,但他们希望通过这次行动表达对市政当局城市规划政策的反对――建设新城、吸引人才绝不能以毁弃历史性建筑为代价.

在占领了金尔区3个多月后的某天晚上,“捍卫城市权利”联盟在小酒馆里以“这座城市本来就该属于所有人”为议题展开了讨论.一批又一批市民闻讯而来.这是一场盛况空前的讨论会,组织者甚至把扩音器等设备搬到了酒馆外的人行道上,以便让正在外面等候进场的一大群人也能听到里面讨论的内容.

站在酒馆的是著名画家丹尼尔里希特,他因为自身的不俗能力和在媒体界所拥有的话语权而被金尔区的民众视作庇护神.站在他旁边的是身兼畅销书作家和戏剧导演的洛科萨摩尼,他现在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反对市政府将圣保利改造成“一个色彩斑斓却不知所云的市区”的活动中.到场的观众由各式各样的人组成.他们想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一座城市文化价值的大小并不是由建筑物或街道的崭新程度来证明.城市就是一座没有围墙的建筑博物馆,人们关于城市的记忆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由那些新旧程度不一的建筑物来担当见证者或叙述

者的.倘若某个时代的建筑物集体消失了,那么这个城市的一段历史就会变成记忆空白.

问计于民势在必行

就在艺术家们将房屋占领行动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政府的反应却出乎民众的意料.2009年8月22日,也就是占领事件发生的第一天,市政当局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派出驱赶占领房屋的艺术家们.相反,他们派出了迪克佩特拉特前去谈判.

迪克佩特拉特是一名法学家,目前是市政门的负责人.他告诉金尔区的居民,他是市政府派来和他们谈判的代表,他来这里考察这些老建筑是不是不需要拆毁,他希望所有人都不会受到伤害.

佩特拉特就像一名和自己孩子对话的慈祥父亲.他想和艺术家们达成一个关于房屋使用的协议:占领者们可以暂时居住在此,不过他们必须保证让这里一切秩序井然.而政府最后也打算从荷兰投资商的手中回购这些已经售出的老建筑.他们为此所付出的费用是280万欧元再加上房屋当时的售价.如果真要这么做的话,那多花费的280万欧元简直就像是理查德弗罗里达跟汉堡开的一个代价高昂的大玩笑.

[译自德国《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