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留学系列向我们走来

王如青：2002年对你是一个丰收年,你一年出版了三本书.年初出版了纪实文学《出国留学的少男少女》,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报刊纷纷连载播出.我看了你在电视台做的访谈节目,还看见了你在天津新落成的图书大厦签名售书的热烈场面.最近你又出版了中短篇小说集《你让我有了爱的感觉》,翻看后,我感到这是你多年小说写作的一个中短篇精选本.我认为今年对你最重要的是你刚出版的长篇小说《后殖民女人》.这部长篇小说,融人了你很多新的思想和新的创作观念.你试图用色彩写小说,用光谱结构故事.你把准了当下中国关于出国留学这一富有时代意义的脉搏.你能谈谈是怎样让自己进入这个创作领域的吗?

刘敏：现在看来,我走进跨国文化,进行跨国女性系列写作,是一个由偶然到必然的过程.最初我采访50个出国留学的孩子,写出了《出国留学的少男少女》这本书,对我纯属是很偶然的事情.因为我看到身边越来越多的出国留学者,由成年人变成了孩子,出国留学在新世纪出现了低龄化倾向.新一代小移民出国,成了当下国人议论的热点话题.我是抱着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关切,渴望了解更年轻一代小移民的愿望,写出了这本书.没想到这本书出版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这就给了我一个启示,一个作家要不断关注我们时代的敏感问题.

王：当下中国,出国留学是大家非常关注的敏感事情.因为这里涉及到了东西方两种文化的相互交融,在文明的冲突和文明的融合中,我们充分感受到两种文化的差异.你是否在这种差异和比较中来写出国留学系列小说

刘：你说得很对.正是两种文化的差异,让我看到了更深层次的出国留学人员,在中国几代人身上所遭遇的种种人生悲欢离合.通过差异和比较,特别容易唤起一个人的觉醒；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活着我是谁也只有通过比较,才能把一个人的精神困乏写到见底,把极其深刻的东西写出来,把命运的东西融进去,把两种文化撞击的苦难历程和觉醒的过程写出来.于是我就开始写《后殖民女人》这部长篇小说.

王：《后殖民女人》在写作上给人的感觉很新颖,结构很智慧,叙述故事的方式很聪明.你用15种色彩结构章节,将一个跨国女人的生命故事,讲述得非常精彩.你当初是怎样想到写后殖民女人的这本书的书名听起来很理论化,你怎么会想到要用这个书名来命名自己的小说呢

刘：后殖民女人,是经历了跨国身份改写,心灵世界得到进一步拓展的东方女性.西方强势文化冲击着东方弱势文化,中国女性在走向世界的过程中灵与肉获得了超越性的体验和进展.中国已经进入了全球化时代,后殖民女人在中国,以前所未有的趋势,遍布了我们的城市生活中.经历了留守,分离,婚变,跨国,她们在这个巨变的时代,改变着自己原有的身份地位.这样的女人,在一天天地改写着我们的时代生活,改写着女性原有的角色和位置.她们冲出国门,去接受西方文化,她们在眼界日益开阔的同时,也深受西方强势文化带给她们的心灵创伤.这一代女人,在当下中国极有代表性.她们在新世纪东西文化的强烈碰撞下,经历的心灵痛苦是空前的,产生的心理落差也是极大的.我在这本书中,写了一个漂亮的跨国女人,一个走人异国他乡的中国男人,面对各种诱惑而产生的独特的生命感受.而一部小说只写出人物的生命感受,还远远不能达到人类理性精神的深刻思考,还不能把异化和两种文化碰撞下一个人觉醒的过程写出来.我为了把小说男女主人公的灵魂较量写到见底,把两种文化造成的心理撕裂感写深写透,我让小说的女主人公在灵与肉的挣扎中,最终选择了精神的回归.而一个中国女人最后的精神家园,或许是重新回到她的母语中,即回到祖国的怀抱中,才能找回她丧失的理想.

王：《后殖民女人》反映了出国留学不仅使中国人走出国门,开阔了眼界,同时也给一些家庭带来新的解体.这部小说为这个时代留下了一个历史进程中的侧面.我还觉得你的《后殖民女人》超越了个体经验的感受,以一种色彩斑斓的丰富性和全景式背景,营造出了新世纪东西方社会经济、政治纠葛的大背景.整部小说以变幻莫测的场景和活泼生动的笔法,展示出第三世界与第一世界社会之间的碰撞和人性的内在纠缠.小说写到今天,一些女性作家进入了日常化、个人化、世俗化的写作.有些人过于注重自我私人空间,把写作只停留在极端个人化的生存体验和心灵感受上.但我认为,应该把个人体验上升到一种人类精神体验的高度,上升到更高层次人文关怀的境界,那样才能避免太狭小.从《后殖民女人》这部小说的结尾可以看出你正朝这种境界努力.

刘：非常感激你对我小说的这种评价.

王：听说你最近又在创作一部新的长篇小说《海归女人》,看来你的关于跨国女人的写作,已经形成了系列.你真的要沿着这个系列走下去吗

刘：是的,我目前正在全力创作我的又一部长篇小说《海归女人》,已经接近尾声,我是要沿着跨国系列一步一步地往深处走,最终形成我的跨国女人谱系.我觉得目前的写作,就像是在我们的时代生活中找到了脉搏跳得最清晰的地方,就像一个人身体上有很多血脉,而能用手触摸得到并有所感觉的地方很有限.我觉得跨国文化,跨国女人,或有人说“新大陆人”,这一随着中国改革开放日益扩大的群体,牵动着千家万户的情感.他们来了,走了.在国外最初的念头可能只是很简单留下来,活下去,这些极其简单的生存需求背后,隐含着大量人生悲欢离合的故事.面对这一群体的写作,让我时刻感到有一种踩着时代脉搏跳跃而写作的兴奋感和命运感,我的创作状态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异乎寻常的饱满.关注他人的命运,关注时代的变化,这是我今后一段时期创作的方向.

王：我以为,你已经在跨国女人谱系的道路上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我期待着你在不久的将来,硕果挂满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