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员工资该不该涨

公务员工资该不该涨?这本是一个制度问题,而现实中却成为国人热烈讨论的话题.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当很多不同的人都参与进来讨论,问题就变得复杂,也让决策者难下决心,尤其是情绪化后,让人觉得问题没有了答案.问题在于社会的思维方式是混乱的,不是以法制思维方式来讨论问题,从而使得很多问题难有定论.因此,要解决公务员该不该涨工资,需要澄清很多认识.公务员工资是否过低

公务员工资是否低?低与不低的标准是什么?我们以北京市为例进行讨论.需要说明的是,这里指的工资是国家工资制度允许发放的工资收入,包括职务工资、级别工资、津贴、补贴、生活补贴、住房公积金、第13个月工资、各种奖金收入等,并不包括违反制度规定的各种所得,以及各种不公开、不透明的收入.（一）与生活成本比较,工资偏低

根据六部委发文规定,现在一个没有就业经历的硕士研究生在机关工作,其房租月补贴900元左右,单位月收入约3500元,扣除公积金,到手的收入4000多元.这个收入对于家住北京、和父母居住的人来说,没有生活困难.但如果是从外地进入北京,尤其是对来自农村一般家庭的学生来说,这个收入严重偏低.

首先,单位已经没有住房分配,多数单位也已经没有周转房安排.由于机关多在市内,市内租金每平方米约80元-90元,按照30平方米的生活空间计算,每月要支付租金2400元.交通费和饮食生活费按照每天2元、6元计算,22个工作日总计176元,休息日生活成本按照24元计算,月均192元,理发、洗浴、购置衣服、鞋等其他生活必需品费用按照500元计算,一个研究生月最低生活成本3260元,每月结余800元,全年结余不到1万元.

这样的工资收入,低得不足以养家糊口,只能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二）公务员工资高低的比较标准

很多人讨论公务员工资高低,没有标准,往往从自身角度进行盲目比较.以北京市为例,2012年5万多元的年消费支出就是高收入家庭,显然不符合实际.还有人拿自己的收入与公务员工资比较,这都不客观,都是人心不足的表现.

1.以当地城市中心区的生活成本为标准

公务员工资比较,首先要确定几个原则：一是与公务员所在城市的收入比较,不是全国胡乱比较.公务员收入比较首先是与当地的生活成本和物价水平比较,而且,即使在城市,也是城市中心区的生活成本,而不是边缘和郊区的成本,因为大部分政府机关在城市的中心区域,上下班和生活成本应该以城市中心区域为标准.

公务员的工资高低也不是上层和基层比较.有些人说基层、一线公务员工资低,这种说法不科学.什么是基层,什么是一线?乡村是基层,是一线,城市不是基层,城市工资比农村高,因此只增加县级以下公务员的工资,而其他不增加,这不对.各地生活成本不同,北京一个月拿3000元,无法生存,而云南、青海的山区县,3000元工资在当地算标准比较高的了.

2.公务员的工资收入比较同类教育、岗位的企业和社会管理工作人员

公务员本身受过良好教育,有大量的个人教育投资,而且进入公务员队伍的门槛比企业严格得多.因此,同类情况下,新就业者的工资水平应该比进入企业的人要高.

国际上也通行这个原则：处长以下的公务员收入略高于同类中等企业人员收入,这也有利于吸引社会从事公务员事业的竞争,提高公务员队伍的素质和能力.而处长以上略低,这是因为其就业稳定,岗位和收入风险性小,安全性高.

3.灰色收入、工资外收入等不是公务员工资高低的衡量依据

有人不赞成公务员工资低,认为公务员工资含金量高,有各种灰色收入.应该说,在六个部委文件下发以后,公务员的收入已经很规范,从单位内部来说,已经没有灰色收入.事实上,2013年八项规定和整顿四风出台后,谁再送卡、送礼和实物,一旦发现,面临处分.

不可否认,在组织行为之外,有的公务员可能存在一些灰色收入,比如出版、讲课、稿酬等,但这不普遍,尤其是对普通公务员来说,很少.

4.公务员的工资单问题

社会上对公务员工资低不认同的一个主要理由就是公务员的实际所得比工资单要多.比如公务员医疗报销、单位食堂免费、周转房及其补贴.此外,单位有部分财政资金,可以通过一些途径转化为福利或收入.

应该说,在公务员的工资单以外,公务员所在单位的早餐、午餐食堂可能存在免费现象,但这对很多企业来说,也是如此.而事实上,也有些政府机关食堂,早餐、午餐需要付费.对于这个问题,政策可以继续规范,要求单位食堂完全自负盈亏,不得补贴,一切按照市场化的原则进行改革.

此外,医疗也是一个漏洞.公务员利用公费医疗,开很多药品,而这些不是自己需要的,可能是家人、亲戚在使用,这通过制度改革和完善也完全可以解决.公务员薪酬调整应制度化

由于社会上存在公务员利用权力贪污腐败、行政效率低下、欺压百姓等现象,因此,百姓对公务员的形象和行为很不满意,对公务员涨工资几乎是一致反对.

公务员是国家治理和制度政策的主要制定者和执行者,理顺这个队伍的薪酬和晋级制度对社会的稳定和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我国收入分配的最大弊端是到目前为止没有工资立法,企业员工、公务员的工资都没有立法,企业工资尚能随经济效益增加.而公务员工资与国家经济增长没关系,与财政收入增加没关系.十年不增加基本工资,而是靠职级调整增加,而十年的房价、物价涨了多少?

掌握权力和具体办事手续的公务员,政府开出的工资不足以满足正常生活需求,会产生什么行为不言而喻.公务员工资正规化,生存和发展问题解决了,制度加强了,情况就会大大好转.公务员工资如果用社会低标准去衡量比较的话,国家就不会安定和强大.所以,理顺薪酬体系,实行职业化而非官僚化的公务员制度,是解决官员行为异常、政府机构行为失职的有效措施.

为此,笔者建议要加强制度建设和立法,将一切福利货币化、社会化,公务员薪酬问题的主要出路是调整工资.（一）加强制度建设和立法

公务员的工资调整谁说了算?看看中国社会的很多问题,都会有激烈的社会讨论和争论,但缺乏辩论和细致的分析,尤其是在细节问题上的讨论和辨别.最后等待的是行政决策,而行政决策难以深入到操作细节,留给管理部门的自由裁量空间很大,社会不同看法的影响也很大,这就是人治,决策和操作都缺乏足够的法律依据.

无论是企业工资,还是公务员工资的调整,都应该制定相应的管理条例（法）,确保最低工资、社会保障标准,薪酬水平的调整正常化、制度化、程序化,其调整幅度要根据所在城市的生活成本、物价、经济状况而定,而不是领导人的行政命令.

如何做制度设计?首先,在立法（不是部门规章和政策）和重大制度建设上,、国务院领导同志负责,或者由人大牵头组建立法专家委员会起草有关法律或条例,解决部门利益之争.部门立法被多年的实践证明存在很多缺陷.其次,强调政策制度设计公平、合理,吸纳社会公众意见.公务员的工资如何调整,谁来制定方案,适用哪些范围,调整的频率和间隔时间、调整的约束条件、操作程序等都需要立法明确.

立法规定要保障公务员工资与财政收入增长、经济增长相适应,积极稳妥推进社会保障和养老金、退休金制度改革,确保社会保障水平与经济发展相适应,实现社会保障基金、各种养老、住房等资金的统筹管理.同时,加快个人所得的电子信息系统建设,切实掌握个人所得,发挥税收政策对收入分配的调节作用.

为保障制度执行有效,要建立、监督、检查、处罚以及对打击报复的惩处制度；部门政策加强协调、统一、效率；建立政府和政策承诺监督问责制度.（二）将一切福利货币化、社会化

1.建议公务员待遇、福利货币化

目前,公务员的一些福利尚未货币化.一是公务用车、出差、办事补贴.应该根据地区物价和交通成本、地方财政力量按照统一的制度规范制定标准,逐渐报批,并进行社会公示.公务员的公车补贴应该根据出差范围、出差频率、油价、各种交通工具使用的经济合理性综合考虑,确定补贴占工资收入比重及其计算方法.

二是住房以及物业、采暖的货币化.1998年实行的住房商品化,不是货币化,只是对当时的公务员进行了一次性购写住房补贴,并没有完全解决后续进入公务员队伍人员收入与房价适应问题,也没有对采暖、物业进行货币化,因此,没有参加住房改革的公务员工资中虽然有房租补贴,但已经严重不适应市场变化需要,参加房改的人员,工资中也不含有住房调整的货币.因此,需要继续改革公务员的工资结构.

2.公务员医疗、养老逐步货币化、社会化.政府应该逐渐建立类似住房公积金账户的个人、单位缴纳比例机制,让公务员的医疗、养老完全货币化,单位不再负担个人医疗和养老,将公务员医疗、养老与社会并轨.医疗和养老标准可以按照现行医疗和养老开支倒算人均实际医疗费用,同时,鼓励个人购写各种医疗保险.养老应该通过缴纳年度养老金的形式进行,这比退休后不确定的养老支付更科学,也有利于财政预算科学化.

3.将财政资金集中,用于单位研发的收入货币化.目前,公务员工资不高,但单位行政成本比较高,而且,集中到少数人身上.另外,大量的财政资金被用于机关的科研、开发、专项研究等,以稿费、咨询费、餐费、接待费、纪念品等形式转化为个人收入、消费.建议将这部分支出按照标准、等级完全货币化到个人,个人在制度规定的收入之外,单位内部不再有任何其他收入、福利和补贴.该不该涨工资的若干质疑

1.公务员工资如何确定?

有人提出,公务员的薪资当然要通过市场来决定,工资的决定要符合市场原则,这才是思考方向和决定工资水平的主要因素.

上述认识虽然有道理,但很不完整.市场起决定性作用有前提条件：制度要促进公平、正义,增进人民福祉.工资决定在前提条件下,企业决定符合市场原则,而公务员的工资决定符合国家财力和社会状况（如物价、生活成本、企业工资情况等）.没有前提约束,让市场机制在工资决定中发挥作用,很难.

2.公务员的范围或身份如何确定?

区分普通公务员与高级干部.特别需要指出,公务员与政治家、高级干部不同,因为目标、职责、追求不同,要求也不同,对普通公务员（司局长及以下干部）来说,公务员是职业、就业,他们不能配备汽车、司机,也没有保姆补贴,住房是商品化的.因此,政策和制度不能把这部分人与部长以上高级干部一样对待和要求,公务员的工资调整应该正常化、制度化,而高级干部可以按照年薪制度进行.

特别需要指出,我国公务员不同于国外很多国家,我国主要指政府机关和政府直属事业单位,不包括政府管辖的事业单位.因此,公务员的队伍,没有社会说的那么庞大,应该是编制办公室控制的口径.

3.公务员工资水平都低?

公务员工资偏低,主要是机关,尤其是机关新进入的学生,地方和北京市相对好于.北京市搞“3581工资改革”（指科级月薪3000元,处级5000元,局级8000元,部级1万元）,机关未调.同样物价、生活成本下,机关收入压力更大.因此,今年“”期间,外交部副部长崔天凯说新入部门的研究生工资低,租金和住房成本都付不起是大实话.这说明公务员的薪酬政策出了问题.机关与国企比较,差异巨大,同样级别和工作能力的管理人员,在企业工作是在机关的5倍-6倍,而企业的二级企业管理人员工资比一级公司的薪酬更高.在薪酬安排上,制度和政策厚此薄彼,失去了公平.因此,公务员工资偏低不是普遍偏低,而是部分地区和部门偏低,相对偏低.公务员工资的调整也不是普遍调整,而是要根据城市具体情况和生活成本,相对均衡.

比如深圳、广州公务员工资相对北京高,从地方财政和物价水平来说,北京同类公务员的工资不应该低于这两个地方,更多应该与上海接近,而天津长期以来物价和房价、生活成本比较低,不应该在名义工资上高于北京、上海.总体来说,公务员工资要根据各地情况,具体调研和数据分析后决策,机关应该首先解决.

4.公务员嫌工资低,为什么不下海?

有人就说,嫌工资低你可以跳槽、下海,言下之意公务员工资依然是高的.这个说法虽然有道理,但忽视了很多前提条件.公务员觉得福利、工资待遇差,仍然不愿意或不敢辞职,原因在于本轮改革和前几次改革不同,公务员下海不会立即获得良好的就业机会,也难以获得经营企业的利益,尤其是有职位的官员下海,未必有位置.目前,经济下行,所有行业几乎都存在产能过剩,所有怎么写作业的就业和创业没有足够的资本无法经营企业,除非是特别创新的业务.

更重要的是,已经工作多年的公务员不能下海、不愿意下海,因为现行的社会保障制度没有给他们建立医疗、养老社会保障,必须等待退休后才能获得.如果现在下海,前面工作时限内无社会保障积累,面临两头落空的境况.如果能够把公务员从进入单位到目前的全部社会保障资金弥补上,并与社会养老、医疗保障接轨,目前制度下,对工资不满意的人就不会如目前这样犹豫不决乃至不敢选择下海.

5.公务员工资低,为什么那么多人去考试和竞争?

有人说,公务员工资低,国考人山人海为哪般?其实,仔细观察,哪个行业考试人不多?工资高低的标准是生活成本,企业同类人员比较,职业特点和风险性,岗位社会价值,教育投资、学历、资历、业绩比较,不可泛论,与国考人山人海没关系.

但凡考试的行业,要么是属于高工资（比如银行、国有企业）,要么属于技术和管理素质要求高的行业.需要严格、认真考试才能获得就业的岗位,大多比较体面,有社会地位和尊重感,未必完全与工资高低有关.

金融危机以后,出现一岗多人竞争现象,这不是因为工资高,而是因为失业率高的缘故.过去多年,为缓解就业压力,我国扩大招生,而今这些人毕业出来,每年700多万人,再加上其他就业,有1000多万人要就业,虽然每年解决1000多万人的就业,就业竞争压力仍大,出现国考热不奇怪.

笔者认为,公务员薪酬问题的主要出路是调整工资.当然,如果单位对新进入的公务员继续提供住房保障并货币化,薪酬增加和调整主要围绕物价和教育等生活成本提高定期进行,其引起的财政压力会小得多.

作者为国家行政学院决策咨询部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