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裂的鸡蛋”

蓬莱19-3油田溢油至今,事故的真实原因仍无准确定论.

今年7月6日下午,康菲中国在新闻发布会上对外公布称,是注水和岩屑回注时,导致平台附近的地层压力增大,油藏流体联通到了钻井附近的一个自然断层,然后上升到海水中,发生溢油.

随后,B、C平台的事故原因一度清晰：B平台海底溢油可能来自上述原因；而C平台则是在钻井过程中发生井涌、侧漏进而导致溢油.从表述上看,两个平台的溢油事故均由“人为因素”导致.

随着时间推移,以上“人为”的事故原因却逐渐被客观因素所代替.在康菲中国的上,事故原因后被简述为“可能是由于油藏压力导致油藏液体沿断层向上运移至海底”.

其中,B平台的事故原因未有过多表述；而C平台的矿物油油基泥浆泄漏则被称为“是由于钻井作业期间钻遇油藏中的未预见高压带”.

这种“地层压力导致溢油”的说法,很快引发各方专家质疑.

在地质学家眼中,注水导致压力挤破地层、导致溢油事故并不常见,也不容易产生；遇见“未预见高压带”导致溢油的说法,也不具备说服力.

在2001年4月,中海石油研究中心渤海研究院工程师郭太现等人,曾在《石油勘探与开发》期刊上发表《蓬莱19-3油田地质特征》一文,文中指出该油田是一个油藏埋深较浅、油水系统复杂、原油密度及黏度较大、高丰度、高产能的大型海上油田.

郭太现认为,蓬莱19-3油田不同断块具有不同的流体系统.即使同一断块内,也存在多个流体系统.这意味着,油田的压力系统比较复杂；不过,郭太现也认为,该油田仍属于正常的温度压力系统.

“正常的压力系统意味着,绝大部分情况是不会被压破的.”北京大学石油天然气研究中心研究员师永民称.

前石油工业部地质勘探司总地质师、中国工程院院士翟光明则认为,压破并非完全不可能发生.“蓬莱19-3油田的特征是油藏浅,断层很多,油顺着断层运移上去；但有的断层还要往上走,石油非常靠近最上部地层.在这种情况下,在浅油层注水常常会超过地层压力”.

翟光明认为,尽管蓬莱19-3油田的地层压力属于正常,但注水压力超过油层压力,并且注水过程持续以高压手段进行,就很容易压破地层.

不过,曾参与多个渤海湾盆地油田勘探部署的翟坦言,这种注水压力过大导致地层压破的情况并不常见,“无论是海上油田还是陆上油田,都不常见”.

渤海湾盆地的石油开采活动,已有半个世纪历史.从整体的地理结构看,无论辽河油田、大港油田、胜利油田还是冀中油田,其地质特征均与蓬莱19-3油田类似,属于断裂带上的油田.

“一样开采石油,其它油田从未出现过类似康菲石油此次的事故,所以将事故原因推卸到地质上是不科学、不负责任的.”师永民对《财经国家周刊》记者反复强调,“海上油田的钻井风险也没有陆地大,因为海水是有压力的,可以减缓部分风险.”

对于康菲中国声称的“B平台溢油是因为注水激活断层导致流体经地质断层由海底渗出,目前通过降低油藏压力的方式已经使断层闭合,不会再产生新的原油泄漏,但还有残留在海床下面的油气渗出”的说法,师永民表示,地质演变需经历千万年；而地层闭合,更是一个长期的地质过程.

“形象地说,就是在一座大山上钻（洞）栽一个电线杆,对山体不会产生太大的地质影响.”师永民表示,“而地层不是说闭合就能马上闭合的.”

无论是在陆上还是海洋油气开采中都十分常见的注水作业,为何导致了一场不常见的事故?惟一合理的解释,或许真是蓬莱19-3油田遭遇了“特殊情况”.

不过,在诸多接受《财经国家周刊》采访的地质、勘探学者看来,尽管蓬莱19-3油田所处的渤海湾盆地地质结构相对复杂,但远没有新疆、四川等地复杂.

“复杂有复杂的对策.一个油田的建设,包括地质评估、建造、钻井、采油都是非常严格的,经过层层审批,在钻井、注水过程中,工作人员也有非常严格的操作规范,需要具备基本常识和风险防范意识.”师永民认为,即使最终呈现的是客观原因,也是由主观造成的,不能拿地质复杂、情况特殊搪塞.

“从技术难度上说,控制溢油并不是太大的问题.惟一比较大的技术难度就是不止一处出现溢油.”翟光明对《财经国家周刊》记者说.

据多位专家介绍,目前要彻底解决溢油不止的现象,必须“三管齐下”,即“停止注水,找到出油点,采取封堵并在油田内部大量往外抽油”.

其中,停止注水和向外继续驱油的目的,均着眼于尽快减轻地层压力,进行缓冲,将油田的压力保持在平衡状态,避免石油继续顺着断层继续往上冒出.

据知情人士透露,国家海洋局已经否定了方案中“继续向外驱油”的做法,认为该方法会加重溢油风险.

8月31日,康菲中国宣称,其已向国家海洋局提交了一份综合报告,该报告详细阐述了康菲对国家海洋局第11号通知和第13号通知的回复,确认已经完成“两个彻底”的要求,汇报了封堵溢油源的措施,并包括第三方的确认；但国家海洋局并未就此作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