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兔子男生草

1

那天的天气很好,有风有太阳,微风从开满荷花的池塘上空拂过,带来缕缕沁人心脾的清香.

梁小帅的心情很不错,就在这次的月考中,他又保持了全年级的冠军地位,这是他考上这所重点中学以来第11次获得冠军,而他们总共进行了11次月考,打破了学校建校以来月考冠军连续8次的记录.

他扛着扫帚提着撮箕来到大礼堂自己班的区域,久未打扫的地面满是瓜子壳、纸屑与灰尘,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霉味.他皱了皱眉,心想这是一次艰苦卓绝的作战.

本来,他是与班上另外三个学一起来打扫的,可他们一个说肚子疼,一个说脑袋痛,另一个干脆说脸上在长痘痘,不宜见灰尘,都不来了.梁小帅知道他们在嫉妒自己,也不与他们计较,独个儿揽了.

他低着脑袋还没有扫几下,就听见一个女生朝他大喊：“喂,我说你这个同学知道干活不?哪有不洒水就扫地的?本小姐被你弄得从白天鹅变成了灰姑娘!”

梁小帅直起身,看到一个左手提着一把扫帚,右手拿着一个冰激凌的女生.那冰激凌头上的皱褶已经不见了,正“滴答滴答”往下滴着冰水混合物.

女生又咬了一口冰激凌,含混不清地说：“你说,你准备怎样赔偿我的损失?”就是算他梁小帅见过许多大大咧咧像检测小子一样的女生,也不得不在心中叹服这个女生比男生还要男生.

即使很久以后,梁小帅都无法忘记一个清秀的女生会在那种环境里能吃得下东西,并且还不忘敲别人的竹杠.

“赔偿损失?我不知道我使你损失了什么?”梁小帅一脸的茫然.

“我刚才就申明过,你把我弄得从白天鹅变成了灰姑娘!难道这不是天大的损失吗?”女生有点强词夺理.

梁小帅从来没有遇到这样蛮不讲理的女生,就像看到一头史前的母恐龙,足足有三分钟没反应过来.

等他清醒过来,女生手中的冰激凌不见了,正夸张地“嗤嗤”舔着手指.“好吧,你说怎么赔偿就怎么赔偿吧.”他彻底投降了.

“乌拉!姐妹们,我们吃的有人写单啦.”女生朝在礼堂后面几个扫地抹桌椅的女生伸出食指与中指做了个“V”形胜利的姿势.

然后,也不顾旁边其他同学诧异的眼神,拉着梁小帅说：“为了防止你逃跑,你先帮我们组干活,完了我们几个帮你干.之后,你就请我们到冷饮店里去吃东西.”

就算梁小帅不想去,也不得不去.因为,这个女生紧紧拉着他的手.

接下来的干活完全变成了这个女生在唱独角戏,擦,抹,扫,那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梁小帅与其他几个女生反而在一旁手足无措.

“可莹姐,谢谢你啦.”几个女生等她忙完所有的活,围拢来向她致谢.

“小事一桩,走,我们去吃冷饮.”可莹颇有女将风度地一挥手.

“姐,还是你去吧,我们都有事.”那几个女生用怪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一哄而散.’

礼堂里的光线不是很好,剩下的两人谁都没有发觉对方的脸红了.

2

像梁小帅这样成绩好、性格乖巧的男生是很令女生喜欢的,与许多女生一样,帅可莹何曾没有幻想过与他同撑一把雨伞在细如牛毛的雨中漫步,畅谈学习,畅谈理想,畅谈未来呢?

在女生当中流传着许多关于他的逸闻趣事,比如有女孩大胆请他去吃肯德基,他居然红着脸飞也似的跑了；比如有一次受到一个毕业班的男生欺负,他居然从口袋掏出一块白手巾擦眼泪；还比如他怕天黑,晚上睡觉时居然要亮灯通宵等如果用“比如,居然”两个词语搭配用在他身上造句,可以造出无穷个句子.

当帅可莹坐在学校对面那家叫“心爽”的冷饮店里喝着特色冰沙的时候,脑袋里不断地搜寻着这两个词语曾经用在梁小帅身上造过的句子.

把所有的句子筛选过一遍后,她惊奇地发现,梁小帅居然没有一个要好的女生!居然没有一个句子来证明他帅气!

或许他不认识她,可她对他却熟悉得要命.每次月考颁奖时校长念到的第一个名字必定是他,每次宣传栏光荣榜里贴的第一张照片必定是他,每次老班痛心疾首地教训她们要好好地学习,要以某某为榜样,那某某也必定是他等

但她从来没有认真仔细地观察过他的模样.

帅可莹检测装东张西望打量进进出出的食客漫不经心地吃着,却时不时将目光聚焦在梁小帅的脸上.

的确,那张脸说不上有多帅气,肤色有点黑,下嘴唇有点厚,鼻梁有点高.不过,五官搭配倒是很均匀,棱角分明.

帅可莹心里嘀咕着：成绩这么优秀的男孩,应该要配上白马王子俊朗的面容才算完美.可惜了他有一个聪明的头脑,却没有一张帅气的面孔.

她这样想着,不由得又看了梁小帅几眼.这一看,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一句俗话“酒是老的醇”!其实,那张脸很耐看,别有一番帅气在闪现.

这时,一直低头吃东西的梁小帅忽然抬起头,帅可莹来不及收回目光,为掩饰自己的尴尬,急忙端起杯子将剩下的东西倒进嘴里,咕嘟咕嘟吞下肚子.

梁小帅见了,不由得吃惊得瞪大了眼.在他的记忆中,女生吃东西时一般是勾着兰花指,细嚼慢咽,很矜持,很淑女,绝对不会发出声音.

“这特色冰沙的味道真不错,我还想来一杯.”帅可莹见梁小帅在看自己,有点慌乱.

梁小帅叫怎么写作员再端上一杯.

“这么说吧,其实,其实,今天的天气还是很热的.如果下一场大雪,那一定很美妙.”帅可莹言不由衷地说.

天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他觉得这个女生很有趣,看了看她胸前的校徽正要说话,突然看到班上有两个同学正朝这儿走来,说：“帅可莹同学,我有点事先走了.”站起来匆匆而去.

看着梁小帅离去的背影,帅可莹后悔得几乎想将两个空杯子砸向对面那个正在吃东西的同学,哪有一个女生在男生面前这样自毁长城的?

梁小帅走出冷饮店,回头看了看,见帅可莹没有跟出来,一颗咚咚狂跳的心才回归正常心律.说实在话,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单独与女生待在一起吃东西.

“嗨,帅子,吃东西回来啦.”班上两个同学笑着向他打招呼.

“嗯!”梁小帅点点头.

可就在这时,帅可莹像一阵风似的追了出来：“喂,我说梁小帅,你请我的客,干吗不结账?”

“哈,都说你小子见了女生像老鼠见了猫,没想到私底下还有相好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两个同学看看梁小帅,又看看帅可莹,一齐爆发出大笑.

“在说些什么呀,你,你们,听,听我解,解释好不好?”梁小帅的脸涨得通红,恨不得地上马上冒出一条裂缝.

“有什么值得笑的?天上掉面包了?见不得才子佳人在一起啊?”帅可莹朝着两个男生龇牙咧嘴凶巴巴地说.

“才子,佳人,嗯,的确是天生的一对.”两个男生嬉皮笑脸地说.

“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本小姐踹你们一脚?”

两个男生愣了一下,看到帅可莹有点扭曲的脸,急忙跑了.

“不好意思,今天我身上没有带钱.”帅可莹柔声地说.

梁小帅红着脸,转身一言不发地朝冷饮店折回去.

他发誓这一辈子不想再遇见这只母老虎.

3

帅可莹在梁小帅眼中是母老虎,那么,在初二（5）班一些同学看来,她简直就是一头河东狮!

一个俊秀的女生为什么要这样做事风风火火,性格大大咧咧,说话像放大炮一样?为什么就不知道温柔点维护自己淑女的形象呢?

他们想不通,只能用一个词来概括了——与生俱来.

其实,这只河东狮有时候并不是那么令人讨厌,譬如,班上最难最脏的活她抢着干：学校要举办晚会,她尽心尽力组织同学们排练；有人欺负班上的同学,她挺身而出等

但必须承认,如果一个女生身上没有一点女生味,太过强悍,是无法让人接受的.所以,他们就干脆把她当成男生看,把旺盛的精力以恶作剧的形式发泄到她身上.可越是这样,她越是陪着玩得不亦乐乎.

在她桌子里塞死老鼠、癞蛤蟆,甚至半死不活还在蠕动的蛇!这些东西足以让胆小的男生吓得脸色惨白,更别说一个女生了.可是,帅可莹不仅没有发出刺耳的尖叫,还提着那些令人起鸡皮疙瘩的东西尾巴或腿,扔向那几个捉弄她的男生!

这一次,她刚坐下,就发觉情况不妙,屁股下是空的,凳子给后面的男生用脚钩走了.

“咚!”帅可莹结结实实坐在地上.

“我说小屁孩!这种把戏也太低劣了,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就玩过!为什么不在我的凳子上涂上强力胶呢?那样,我一站起来,刷,我的裤子就烂了!然后,你们看的把戏就是大大的.”她爬起来看着后面的男生轻描淡写地说.

教室里霎时间安静了下来,时间似乎凝固在想看她大吵大闹的男生们张开的大嘴上.

终于,有个男生吐出了一句话：“我们同窗了快两年半了,我真怀疑你还是不是女生?男人婆!”

帅可莹原本挂着笑容的脸渐渐地凝固了,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她听过许多出自男生口中形容她的怪词和坏词,但没有一句像“男人婆”这样具有杀伤力.

泪水涌出她的眼眶,然后她捂着脸跑了出去.

这段时间以来,梁小帅过得非常窝心.

自从上次与帅可莹到冷饮店里吃东西被人看到后,许多风言风语就传了开来,用“比如”“居然”两个词语搭配在他身上造的句子又多出了几十个.

尤其是最先看到他与帅可莹在一起的那两个男生,在教室里把他截住,阴阳怪气地问：“你必须老实坦白,与（5）班那个著名的母老虎在一起有什么感觉?”“是不是你们早就相识相知相爱了?”

梁小帅百口莫辩,一张脸涨得通红,眼泪不争气地掉在地上.

流言蜚语就像一把把利剑将他刺得体无完肤,他总想躲起来,可是,无论他怎么躲,就是躲不过.

渐渐地,原本沉默的他变得更沉默,不再与任何人交往,他的脸上写满了憔悴.

这天是自习课,梁小帅正埋头做着习题,忽然,身后的同学们爆发出一阵大笑,有人一边笑一边大声地念着：“比如我在受到男生欺负时,一头母老虎居然从天而降将我背着跑了,从此生下一大堆小母老虎.”

梁小帅知道他们在含沙射影说自己,本来不想去理,同情他的同桌悄悄告诉他,有人在他背上贴了一张纸.

他把纸取下来,上面画着一只面目狰狞、龇着獠牙的老虎,一个男孩依偎在老虎身上,他的嘴边画有一个大大的气泡,气泡里写着他们念的那句话.

梁小帅流着眼泪将纸撕得粉碎,回头盯着搞恶作剧的同学挤出一句话：“你,你们太过分了!”

然后他冲出了教室.

4

梁小帅刚跑到校园后面的植物园门边,听到里面传出一个女生抽抽噎噎的哭声.他本来是想到这里大哭一场,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是宣泄内心苦闷与忧愁的好地方.

是谁在里面哭呢?难道她也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好奇使他忘记了流泪.

他刚走进去,就在一棵四季桂树下看到他在心里诅咒了千百遍、发誓永远也不想再见的帅可莹.

这样一个强悍的女生现在居然哭得一塌糊涂!

梁小帅本来想退回去.“你能不能陪我说会儿话吗?”帅可莹发现了他,楚楚可怜地央求说.

面对这样一个像受伤的小鸟一样需要帮助的女生,任何一个男生都难以拒绝.梁小帅沉吟了片刻,走过去坐在她的对面.

帅可莹哭得差不多了,抬起头问道：“小帅,你说,我真的一点都不像一个女生吗?”

“如果,如果,这怎么说呢?”梁小帅思索着说,“打个比方吧,如果在一群狮子当中,有一只狮子太过强悍,那么,其他的狮子就很难容纳它,就会排挤它驱逐它.做人也是一样,该低调时就得低调.”

“什么?你把我比成狮子?”帅可莹几乎是跳了起来.然而,她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地上爬行的蚂蚁陷入了沉思.

梁小帅说完这话也陷入了沉思.是啊,自己干吗要变成一头绵羊呢?有时候,该做狮子时就得做狮子.

两个人就这么呆呆地沉思着,或许他们思考的内容相同,或许千差万别,谁又能说在少男少女成长过程中没有烦恼呢?

直到下课铃响了,才将两人惊醒.

“你愿意再请我吃一次冷饮吗?”帅可莹说.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梁小帅回答.

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下一起去冷饮店,又一起回来.

然后,他们就各自回到自己的班上.

从那以后,他们过着各自的学习生活.偶尔,他们也会一起去吃吃东西,交流学习的心得和班上发生的趣事.

期考和闷热、单调、漫长的暑检测接踵而至.在检测期里,他们彼此都没有联系过.

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已经到了九月初,那天,梁小帅来到校门口,看见那里站着一个长发飘飘、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小帅,我可以请你去吃冷饮吗?”女生迎上来说.

梁小帅的眼镜差点掉了,这哪还是以前那个总是留着短头发、穿牛仔裤和短袖黑T恤衫的帅可莹?

两个人在冷饮店里无拘无束地谈论着各自在检测期里的新发现,当梁小帅说到特别有趣的时候,帅可莹抿着嘴轻轻地笑.

是的,时间可以使人变老,也可以使人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