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议,会议:议文写作之重

笔者曾经以“深水静流”为题让学生写一篇议论文.

浅溪喧嚣翻卷,深水默默回旋,这是自然界常可看到的现象.在现实中,也有这样迥然不同的人.何谓“静水深流”?“深”即深邃、蕴藉,“静”指用一种平和、冷静的态度来面对生活,“流”象征着内部蓄积力量之强大.就人而言,正所谓“内足以为圣,外足以为王”,但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他不张扬、不显摆、不跋扈.这一步是过审题立意关.从学生的写作情况看,大多数同学审题准确、立意高远,下一步就看各人说理的功夫了.

张同学作文的议论说理部分即主体部分如下：

查克·费尼,一个聪明的企业家,白手起家,建立了全球性商业帝国DFS（环球免税集团）,很快成为亿万富翁.可是奇怪的是,他出行乘坐公共汽车,不穿名牌服装,最爱吃廉价的三明治,戴着破旧不堪的眼镜,公文包就是布袋.但是由他创立的“大西洋慈善基金会”拥有他80亿美元的资产,而且正以每年超出4亿美元的速度流向世界各地!很多人也许会认为他是一个十足的傻瓜.与他一样,巴菲特、比尔·盖茨、保罗·艾伦等大富翁都承诺捐出一半财产给慈善事业.令人遗憾的是,这样的中国企业家太少了,不少中国富人宁可沉浸于花天酒地,也不愿为慈善事业掏出丁点儿钱财.

与查克·费尼等人一样,不少科学家、哲学家面对别人对于自己的夸奖时也表现出极度的谦虚.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智慧超群,才华横溢,广招门生,奖掖后进,面对别人赞许的目光,他却说：“我唯一知道的便是自己的无知.”

皮埃尔·居里、玛丽·居里夫妇于1898年提炼出溴化镭,1910年居里夫人成功制得镭.这本是震惊世界的壮举,而居里夫人却将因此获得的诺贝尔奖章给孩子当玩具.得知镭可以用于医学,她并未申请专利以此获得丰厚的利润,相反却放弃专利,甚至将制取方法公之于众.因此在世界科学史上,居里夫人成为一颗闪耀的明星.

应该说,张同学对题旨的理解准确,选择的论据典型,语言也比较老练,但是文章的缺点也显而易见.在议论文写作中,说理是第一位的,说理的依据——论据是第二位的.张同学对三个事例的叙述介绍十分详尽,然而缺乏对事例的具体分析,事例与观点失去意义上的联系,三个事例成为三座孤岛,三座没有思想照耀的孤岛.

明白了文章的不足之处,张同学对这三个部分作了修改.以下是他文章的第二稿：

查克·费尼,一个聪明的企业家,白手起家,建立了全球性商业帝国DFS（环球免税集团）,很快成为亿万富翁.可是奇怪的是,他出行乘坐公共汽车,不穿名牌服装,最爱吃廉价的三明治,戴着破旧不堪的眼镜,公文包就是布袋.但是由他创立的“大西洋慈善基金会”拥有他80亿美元的资产,而且正以每年超出4亿美元的速度流向世界各地!很多人也许会认为他是一个十足的傻瓜.面对一辈子也用不完的财富,费尼并未招摇过市,大肆宣传自己腰缠万贯,相反却避开商业圈的喧嚣,默默捐出自己的财富.与他一样,巴菲特、比尔·盖茨、保罗·艾伦等大富翁都承诺捐出一半财产给慈善事业.不张扬的行为正体现了他们冷静的心态.令人遗憾的是,这样的中国企业家太少了,不少中国富人宁可沉浸于花天酒地,也不愿为慈善事业掏出丁点儿钱财.

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智慧超群,才华横溢,广招门生,奖掖后进,面对别人赞许的目光,他却说：“我唯一知道的便是自己的无知.”作为拥有令人羡慕的智慧的大哲人,苏格拉底始终保持着谦逊的品格和平和的心态,也正因如此,不断自我完善、进步,才终成为哲学大师、几千年来人们的偶像.

1898年居里夫妇成功从铀渣中提炼出溴化镭；1910年,居里夫人成功制得镭.当得知镭可以用于医学研究时,她果断放弃专利申请,毫不保留地将制取方法公之于众.居里夫人还把自己获得的奖章给孩子当玩具玩,表现出她对于荣誉的平和、冷静,对于财富的蔑视、不屑.正因如此,1995年,法国政府将她的灵柩迁葬法国国家公墓——先贤祠,法兰西良心的归宿之地.这是对居里夫人一生功绩的见证与肯定,现在的先贤祠安放着72位为法兰西奉献终身的伟人的灵柩.

与第一稿相比,修改稿有了议论并且与文章的主旨联系起来,体现了作者对材料的审视和思考,让材料的思想说出话来,事例发挥了一定的作用,但是读来还是觉得缺少点什么.

缺少什么呢?缺少魂魄.魂魄就是这些人立身行事背后的“为什么”.这位著名企业家为什么不炫富、不骄狂,仍认真做事、低调做人?这位哲学家在成为当时“最有学问的人”后,为什么仍然能谦逊平和、求知若渴?这位科学家在盛名厚利面前为什么会如此淡泊平静?这些“深水”般的人物为何会不显山不露水?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也正是文章的价值所在.说清这一点,文章才有说服力,才会虎虎有生气.分析不到这一点,议论说理总是给人一种隔靴搔痒之感,三个事例也就变成了一般的“例如式”的简单证明了.

那么,到底“为什么”呢?三个事例中,我引用了苏格拉底的“圆圈”故事来引导张同学思考、剖析苏格拉底事例.苏格拉底曾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圆圈和一个小圆圈,对弟子们说：“这个大圈代表我所拥有的知识,小圈代表你们所拥有的知识,大圈之外便是你我都不明白的知识.因为大圈和外界接触的部分多,小圈和外界接触的部分少,所以你知道得越少,你所产生的疑问就越少,你想要学的东西便越少,而你知道得越多,你所产生的疑问就越多,想要学的东西也就越多.所以我时常苦恼.”张同学听完心领神会.我要求张同学独立思考第一则和第三则事例,从“为什么”方面加以剖析,让它们成为真正的论据.很快,他改出了文章的第三稿：

查克·费尼,一个聪明的企业家,白手起家却建立了全球性商业帝国DFS（环球免税集团）,很快成为亿万富翁.由他创立的“大西洋慈善基金会”拥有他80亿美元的资产,而且正以每年超出4亿美元的速度流向世界各地!可是奇怪的是,他出行乘坐公共汽车,不穿名牌服装,最爱吃廉价的三明治,戴着破旧不堪的眼镜,公文包就是布袋.对此,你可能认为他不是守财奴就是一个不会享受的十足的傻瓜.如果你这样看的话,那么这样的守财奴或傻瓜还有很多,比如巴菲特、比尔·盖茨、保罗·艾伦等等.他们为什么会如此不炫耀财富、低调为人?学者赵晓曾撰文分析：“中国人做生意的主要动力是贪欲,而西方人则是禁欲.”为什么是禁欲?因为他们认为职业是上帝的安排,是为上帝的荣耀而做.做好职业是第一位的,至于赚取的财富,那是上帝的恩赐,是第二位的.因此,在他们眼中,积攒钱财乃是为上帝代管财富.财富应该属于上帝的所有子民,所以在西方尤其是美国的富豪中,前半生聚财后半生散财已经成为惯例.令人遗憾的是,中国企业家的境界则相形见绌,不少中国富翁为富不仁,宁可沉浸于花天酒地,也不愿为慈善事业掏出丁点儿钱财.他们的视野碗口般大小,眼光也只有筷子般长短.

作为著名哲学家,苏格拉底在弟子和世人面前始终保持谦逊的品格和平和的心态.他曾经用大圆圈表示他所掌握的知识,小圆圈表示弟子们所掌握的知识.由于大圆圈与外界接触的多,小圆圈与外界接触的少,所以知道得越多疑问就越多,需要学习的东西越多.知识渊博的苏格拉底之所以能够保持谦逊的品格,是因为他深刻认识到自己的无知,而只有那些坐井观天者才会故步自封、夜郎自大.苏格拉底常说：“我唯一知道的便是自己的无知.”正因如此,他才会不断自我完善、进步,最终成为古希腊“最有学问的人”.

1898年居里夫妇成功从铀渣中提炼出溴化镭；1910年,居里夫人成功制得镭.当得知镭可以用于医学研究时,她果断放弃专利申请,毫不保留地将制取方法公之于众.因为她认为没有人有理由依靠镭来创造财富,它属于全人类.正因为居里夫人对科学的热爱和勇于实践的精神,所以她成功提炼出镭；正因为她没有忘记大众的福分,所以她才有醉心于事的大公无私,不顾自己尚且艰难的生活,将镭的提炼方法与大众分享.居里夫人还把自己获得的奖章给孩子当玩具玩,表现出她对于荣誉的平和、冷静,对于财富的蔑视、不屑.正因如此,1995年,法国政府将她的灵柩迁葬法国国家公墓——先贤祠,法兰西良心的归宿之地.可以说,居里夫人不仅留给后人放射性元素钚、镭的发现,也给世人留下一笔谦逊为人、淡泊名利的财富.

通过比较,可清楚地看到张同学的文章,第二稿比第一稿好,而第三稿比第二稿好.目前中学生写议论文一般都能做到有观点有论据,但是由于缺乏议论说理的意识和能力,论据的深刻内涵往往不能得到挖掘,不能充分地为论点怎么写作,这是十分可惜的.有鉴于此,追问一句“为什么”,是进行议论说理的一条有效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