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第一次花节

四季如往常流转,又到了中大一年中春花开得最好的时节.与往年不同的则是,今年的中大有了第一个博群“花节”.在这个有史以来最为温柔的3月,整个大学的师生可以一起听讲座,参加游园会,听歌吟诗赏花,真是再浪漫不过的一次策划.

持续整月的花节主要由三场演讲串联,名为“博群大讲堂”.第一场是著名学者李欧梵教授谈论“失败的高贵”,第二场是刚刚在金马奖获得最佳导演的许鞍华导演讲“成功的谦卑”,第三场则由作家白先勇分享他“永远的青春梦”.这些讲座各有特点,都给予我深刻的印象和反思.

李欧梵的演讲,来了四百多人,欧梵先生很在状态,动了真情,也感染了台下许多同学,答问环节问的许多问题,都是学生由心而发的困惑和失落.李欧梵先生谈及自己初在海外求学的迷茫和去普林斯顿执教却最后被解聘的经历,也分享自己面对的方法就是埋头苦读,并且坚持按自己的兴趣爱好去选择.校长也忍不住上台分享了自己刚刚在医院工作时被上司打压最后被迫离职出国读书的失败挫折.这种互动和真诚对话,对所有讲座来说,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正如哈佛的费正清教授形容年轻时的李欧梵,他是一个自由的精灵,忠于自己,敢走自己的路.用个哲学一点的说法,就是活得本真.一般人会说,失败之所以可贵,是因为失败之后的成功.但失败的价值,失败之于人生,只是这样吗?

等到许鞍华来临的那日,引来超过五百个学生,把大讲堂挤得满满,许多同学只能坐在阶梯上、前台的地板上,或是站在最后一排,但他们也依然坚持听完整场讲座.年过六十的许鞍华,依然充满活力与锋芒,话语总是轻松精简,坦率直接,流露出十足个性.她嘴上说我一点都不谦卑,但是谈及自己以往作品时又总是以遗憾和批评为多,更坦言成功是比失败更难熬的经验.当年她拍完《投奔怒海》,大受好评,但因为还是年轻稚嫩不懂承受,反而给自己诸多束缚压力,之后就长期陷入低谷.本以为她要借这话来点醒狂热追求成功的人——其实成功不一定有想象的那么好,但她马上又话锋一转地笑说成功过总还是比没成功要好的,把大家都逗笑了.她的新作《桃姐》票房走势强劲,评论甚佳.感动而不煽情,把理想、关爱、情怀,轻松地放在一个不以为意的当下,坚持,又不急切,正如这天的这场愉快对谈.

见到白先勇的那晚,他红光满面,和善儒雅,说自己太喜欢做梦连现在好像都没醒过来,又哪里像七十多岁的人.他的青春梦有两个,～个是当年大学时代与同侪好友创办《现代文学》杂志时那年轻无畏的文学梦,另一个是近年醉心于青春版《牡丹亭》的创作打磨和世界巡演的昆曲梦.他说大学生活是最应该做梦的,梦不一定要实现,大部分梦想都是实现不了的,可是如果连做都没有做过,人生就太苍白.他跟我们分享《现代文学》编委会成员几十年前的照片,个个都是意气风发的书生,又播放了《牛土丹亭》在美国演出时的视频记录,兴奋而又自豪地回忆美国人被昆曲震撼打动的场面.依然保有、梦想、热血的他和他眼里时刻闪动的光,让在场的大学生不能不重新反思“青春”一词,不能不珍惜自己年轻的生命,不能不渴望自由自在地做梦.

空气中仍有寒意,校园的桃花仍在盛开,山间大片大片的杜鹃,蓄势待发,有的已争先吐艳.3月,中大最美的花季,也是学生披起毕业袍的季节,李欧梵、许鞍华、白先勇,已经和我们分享了他们的花季人生.然后下周,在未圆湖边的园游会,有小提琴拉《四季》,有打非洲鼓,有中乐,有诗歌,有昆曲《牡丹亭》,有潘迪华和林一峰等“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这次花节,是中大第一次,不只是几场活动,而是大家可以在3月,尝试让脚步慢下来,好好用心观察欣赏感受校园的一草一木,这也是教育,因为美学教育和情感教育,理应是大学教育很重要的一部分.

为了纪念这次博群花节,负责的老师们特意制作了纪念册《只缘身在此山中》,汇集了校园内许多美景的剪影照片,以及各个活动的简介文字,还有今年3月和十年后3月的日历（鼓励毕业生十年后再次相聚）.我觉得最动人的,还是扉页的这样一段话——“暮春三月,是花开的季节,是离别的季节.每年到了这些天,同学披上毕业袍、抛起四方帽,一面迎向未知的未来,却又难忘在此间度过的几个寒暑,难舍那曾经以为不老的青春.成长总有起伏,离别何必感伤,这么美好的校园,如此美好的时光,在花开花落之间,在各奔前程以前,让我们珍惜还能一起切磋思想,砥砺人生的机会,多听几场精彩的演讲,让我们为中大,念一首诗,写一幅字,拍一张照片,纪念这段青葱岁月.”

编辑/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