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幽默的经典之作《Hello!树先生》※

点赞:32014 浏览:146239 近期更新时间:2024-02-02 作者:网友分享原创网站原创

[摘 要] 韩杰导演的《Hello!树先生》以“树”为意象,塑造了一个在城市与乡村的夹缝中艰难徘徊最终走向疯癫的小人物树先生.作品表现出对边缘人群的关注,前半部分是较为朴实的现实主义,后半部分则频繁展示树先生的意识世界而具有超现实主义的色彩.树先生作为一个“反英雄”他的言行举止带有明显的诙谐幽默的色彩,但人物四处游荡无处安身的命运结局又折射出作者对这些被时代淘汰的小人物的无奈与悲悯,该作品堪称黑色幽默的经典之作.

[关 键 词 ] 意象;现实主义;黑色幽默;荒诞

基金项目:本文系陕西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新西部片的崛起与陕西电影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研究”(项目编号:12J025);陕西省教育科学规划课题“地方高校广播电视编导专业学生艺术素养培养研究与实践”(项目编号:SGH12441)的阶段性研究成果;渭南师范学院教改重点项目(项目编号:JG201104).


《Hello!树先生》是导演韩杰在2011年推出的作品,影片讲述了一个游走在现实与梦幻边缘的年轻人“树”的故事.影片获得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评委会大奖,主演王宝强获得海参崴国际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韩杰此前多次与贾樟柯合作,在本片中观众仍能时不时看见贾樟柯式的影像语言,但贾樟柯的家乡三部曲《小武》《站台》《任逍遥》都是以质朴的镜头语言讲述一个生活中的故事,是现实主义的,而本片则呈现出了超越写实的后现代式的影像风格.

主人公树生活在望都村,早年哥哥曾因流氓罪被派出所拘留,父亲在教训哥哥时失手勒死了哥哥,于是树总会在恍惚中“看见”早已逝去的父亲和哥哥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后来树娶了一个哑女小梅,但还是梦魇不断,直至最后树成为远近闻名的“算命先生”,能掐会算的树蹲在一棵枯树上以游离的眼神俯瞰着这片土地和生活其上的人们,作出呓语般的预言等不论是从人物形象的塑造上、意象的选择上还是叙事方式方面,影片都体现出了颇为明显的黑色幽默的艺术特质.

影片基本上以树的婚礼为界分成前后两部分,前半部分属于较为平实的现实主义,写一个底层的小人物,在城市化的过程中几近被淘汰,卑微地活着,却还是常常遭遇尊严受辱的尴尬.如同他的名字一样,这是一株被硬生生从土壤里拔出的树——时时处处遭遇着无处生根的痛苦与无奈.树的形象与《小武》中的主人公有诸多相似之处.与小武一样,树在现实生活中遭遇种种失落,是无根的被边缘化的小人物.不论是亲情、爱情、友情还是事业,树都是失势的.如同片中街头闹事的小学生对树的诘问——“你是谁啊,你算老几?”树无以躲避这样的身份认同的尴尬.村子里同龄人要么在拼命讨生活,要么功成名就,不把树放在眼里.尤其是“二猪”,靠占地挖煤成了财大气粗的暴发户,嚣张跋扈的二猪当着众人的面让踩了自己的白皮鞋的树给自己下跪道歉,拉不下脸来的树到了人少的地方还是给二猪下了跪——对树而言,这不亚于精神上的一次阉割.失去了工作的树向儿时的好友陈艺馨开口讨份工作,对方敷衍了事.后来树不请自来,到省城长春投奔校长陈艺馨,又被嫌弃衣着不整相貌邋遢.树把小梅娶回家不久,媳妇就因为他游离于生活的疯癫样而回了娘家.三弟带着母亲和拆迁费住到了城里,惟一的好友小庄因为矿难去世了,树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从树自身来讲,他是一个形貌丑陋衣着不整的落魄农民,身无所长,但与踏踏实实生活的小庄不同,树却有着与自身身份错位的言行举止.比如已是失业者的他常常忧国忧民,为村子里诸如停水之类的“大事”发愁.他整天在街上在落雪的原野上四处闲逛,永远夸张地支愣着两个胳膊,像一棵游荡的树.他虚荣,翘起的小指上戴着戒指,经常说“我还有点事”“去城里办点事”之类的话以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去相亲之前树给自己配了副晶亮的眼镜,并且约小梅在咖啡馆见面.农民身份与无框眼镜、咖啡馆之间的错位甚至有点鲁迅笔下的阿Q用竹筷子把辫子别在脑后冒充革命党的荒诞感.

这恰恰印证了黑色幽默作品的首要特征——塑造乖僻的病态畸形的小丑式的主人公.“人物精神世界常常趋于分裂,成为带有悲喜剧双重色彩的‘反英雄’.”[1]在树这个极度灰色的人物身上,几乎找不到任何正面的积极的品质,甚至可以用一无是处来形容,这表明黑色幽默风格的作品已经放弃了传统叙事惯用的创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塑造正面的积极向上的英雄主人公的模式.

一个富有层次感的人物形象的塑造离不开恰当的意象的选择.意象即用来寄托主观情思的客观物象,作为视觉性的艺术电影更重视意象的创造,因而也就更适合运用中国传统美学中的比兴手法.本片中的主要意象即树,人如其名,主人公树如同一棵茕茕孑立的荒原上的植物.一棵树本应在土壤中栖居,肥沃也好,贫瘠也罢,唯有土壤能赐予植物以饱满的生命力.作为一个农民,主人公树却不得不被时代裹挟着离开自己的“土壤”.他生活在一个因为开采煤炭而需要搬迁的村子里,家里的地被开矿的厂子给占了.同龄人要么变身矿工,成为他人攫取巨额财富的廉价劳动力,比如小庄——这一角色与贾樟柯在《三峡好人》中塑造的矿工韩三明的形象十分相似;要么摇身一变成为财大气粗的煤矿主——比如二猪.树本来在修车铺打工,因为工伤被老板辞退.于是树离开乡村到了大城市,投奔陈艺馨.艺馨原名忆贫,大概是觉得这个名字乡土味太重,与自己培训学校校长的身份不符,于是改名.在长春树目睹了儿时好友事业的成功与私生活的堕落,于是败兴而归.重新回到乡村的树仍然找不到融入生活的方式,靠近矿区的村子越来越不适合居住,乡亲们一个个搬离.渐渐地树竟变得神神叨叨,成了所谓的“大师”.在臆想的世界里,树以何仙姑的名义完成了对二猪的报复,同时树也成为那些在所谓时代弄潮儿们——煤老板、老总们的座上宾.树幻想着自己左右着他们,幻想着自己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大企业开业剪彩的仪式上,并且和老总们一起指点江山谋划企业未来的蓝图.这就达成了人物形象与作品主要意象的一致性.他不过是蹲在树上的一个胡言乱语的人,一个在飞速前进唯发展至上的大时代被无情遗忘的小人物,如同一株被连根拔出的即将干枯而亡的植物.“在城市与乡村的夹缝中,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属于哪里,所以他自己本身就是一棵无根的树,和失去生命力的枯树融合在一起,预示着社会个体和大自然的黯淡前景.”[2] 这个反英雄分裂的精神世界在影片的后半部分逐渐清晰起来.

作品从树的婚礼开始频频展示主人公的意识世界,因此呈现出超现实主义的色彩.先是在婚礼上看到了坐在宴席上的父亲,之后蹲在树上的树在田野里遇到了哥哥和嫂子,他们在婚礼上献上了一曲《冬天里的一把火》.这里也对前文中哥哥的所谓“流氓罪”作出了解释.在洞房花烛夜,树再一次“看到”父亲当年把哥哥吊在树上鞭打的场景,他走上前去用双手死死地扼住了父亲的喉咙,其实这时他不过是在婚床上卡住了小梅的脖子.这一片段的展示与法国电影史上经典的超现实主义影片——布努埃尔导演的《一条安达鲁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同时也表达出亲情缺失的树潜意识中的“弑父情结”.之后的树开始显现出超乎常人的预测能力,他未卜先知,算准了小庄会出事、村子会停水.事情应验之后,人们不再嘲讽树胡言乱语,而是开始带着钱财礼物找他算命.

当然创作者在呈现这些带有非现实色彩的影像时,以不时插入的树蹲在树上的镜头淡化了情节的现实性.也就是说观众能够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未必全部是真实发生的,有些镜头仅仅是以心理蒙太奇的方式展现了树这样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臆想的图景.在故事的结尾处,树在他的新家——一棵树旁边遇到了从城里归来的已经身怀六甲的哑女小梅,她笑脸盈盈,而且开口说话了.树再一次张开双臂,拉着小梅的手满怀希望地在大雪覆盖的原野上走着.这时候导演通过三楞的视角告诉我们,这一切其实不过是树臆想的,现实中他孤零零一个人游荡在田野之上,不远处就是崭新的所谓的“太阳新城”.无家可归的树一如一棵无根的四处飘荡的枯树,他和它的生命里注定没有春天.作品的后半部分正是因其在现实世界与意识世界之间的来回切换而挑战了普通观众在作品前半部分形成的期待视野.这也体现了现代艺术尤其是黑色幽默作品的特征——一反传统的书写客观现实的美学观,“强调人对世界的主观感受,热衷于揭示人的内心世界和潜意识的活动,并常常采用自由联想的描述方法等重在表现个人的直觉和幻觉.”[3]

就《Hello!树先生》的整体风格而言,有幽默诙谐的喜剧色彩,但更多的是无奈沮丧的悲剧意味.黑色幽默中的黑色二字正是由此而来,“黑色幽默中的悲剧意识是指幽默中情绪上黑色的东西——痛苦、怪诞和残忍”[4].这种残忍使得观众在面对黑色幽默作品中主体怪诞的言行举止与悲剧性的命运时真切体会到含泪的笑容、伤感的诙谐.作品一开篇是一个从左至右的横摇长镜头,画面中的景象与贾樟柯镜头里的小城汾阳并无二致,这是一个萧条落寞的城镇,建筑陈旧,街上行人寥寥.而宣传房地产新楼盘的广播车正在向人们允诺着美好的幸福生活——“独具匠心的板型设计,将给您带来别墅式的享受,对人的体贴关爱,对人格的塑造,对人居空间的拓展,幸福生活在不经意间流淌.太阳新城,我心中的太阳!”这种词不达意肆意夸张的楼盘广告极具时代特色,是一种不折不扣的语言腐败.后文还提及了吉台县的一处楼盘名叫“普罗旺斯花园”,时下许多楼盘命名为“莱茵小镇”“剑桥公馆”“左岸时光”,这与出身农村的“忆贫”改名“艺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引人发笑也耐人寻味.

树在一个深夜找村长说老君爷告诉自己村里要停水,而且一本正经地说自己正为这事“愁得慌”,众人哄堂大笑.在当地的大企业瑞阳矿业的开业仪式上,树先生对贾总说要请几个世界级的专家用废弃的煤矸石造,这就是继四大发明之后的中国第五大发明.同时树先生还建议要超过那些资本主义国家,抢先登陆资源丰富的月球搞开发.这些怪异的言论看似荒唐,实则是对当下时代唯经济发展至上的僵化思维的一种反讽.当然这些忧国忧民放眼寰球的言论更是与树这样一个无业青年、落魄农民的身份形成错位与冲突,从而带来无奈的喜感.当树双膝一软“扑通”一声给二猪跪下的时候,当醉酒的树眼角含着泪握着艺馨的手说自己觉得活着没意思的时候,当树在夜深人静的教室里拿着三角尺在黑板上涂鸦的时候,当树一个人在荒原上游荡,心中却憧憬着小梅能够归来和自己住到新房里去开始新生活的时候,观众见证了“一棵树”在时代洪流中的倒下.

[参考文献]

[1] 朱维之.外国文学史[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4:540.

[2] 唐建南.《Hello!树先生》中无奈的栖居[J].电影文学,2012(07).

[3] 孟昭毅,曾艳兵.外国文化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305.

[4] 曾艳兵.西方后现代主义文学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180.

[作者简介] 孟丽花(1983— ),女,山东临沂人,硕士,渭南师范学院传媒工程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影视剧理论与创作研究.张郭军(1965— ),男,陕西渭南人,硕士,渭南师范学院传媒工程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影视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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