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新、深”三要素是歌词美的艺术标准(下)

三、“深”是对人性深度的开掘

歌词要深刻,必须重视揭示人的内心世界以及内心情感产生的原因.深刻与否有时在语言运用上就相差那么一点.比如：“国王死了,然后王后也死了”是故事.“国王死了,王后也伤心而死”是情节.对于王后之死这件事问“然后呢?”是故事,问“为什么?”是情节.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之所以堪称伟大的历史小说,因为他揭示了深刻的因果关系.在《养神还是养眼：文学与电影之间》一文中,王一川写道：“艺术境界可以有台阶：一是感目,即感觉的愉悦；二是会心,即情感和心智的感动；三是畅神,即最内在精神与魂魄的畅快.”歌词要让人畅神动魄,就必须在写得“深刻”上下足功夫.

1.“深”要学习哲学,反思现实人生

在第一章中,我们已经对中外哲学思想对歌词创作的影响作了探讨,其中所举的歌词例子,都或多或少地体现了某一种哲学思想,表现出某一种人生观,在演唱中能引起人们的思索,其内涵是深刻的.苏格拉底说,好的生活是反思的,拥有外在善而没有思考的生活不是好的生活.亚里士多德说.好的生活的真实意义是一种追求智慧的沉思的生活.歌词作品的内容能引发受众作哲理的思考是歌词追求深刻的一个途径.所以,歌词作者学哲学、用哲学是值得提倡的.

此外,词作者还应当学习学,它可以让人活得明白,思想开窍.学习学首先就是告诉我们什么是善,包含对人的好的生活的沉思.好的生活不是简单地活着,而是更好地生活,不仅物质上应有尽有,还有健全心智的精神生活.

因为听觉,我们需要语言美,因为灵魂,我们需要哲理美.

2.“深”要观察历史,表现时代情绪

一首歌词如果能深刻地表现出某个阶段的时代情绪,即某个时期的社会集体记忆,那它的内容就不会浮浅,不会昙花一现,往往具有深邃的历史感和鲜明的时代感.比如：韩伟的《祝酒歌》（施光南曲）创作于刚刚粉碎“”之时,把全国人民当时拍手称快、振臂欢呼的兴奋心情及时地表达出来,成为这个历史时刻的社会集体情绪记忆,永存在人们的心中,永存在历史长河中.崔健作词作曲的《一无所有》,则喊出了刚刚经历了“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之后的青年人的失落感和对新生活的渴望.这是那一部分人群心理的写照,是人性深处的情感抒发.叶旭全、蒋开儒的《春天的故事》（王佑贵作曲）,抒写了广大人民群众对改革开放总设计师的敬仰和热爱之情,歌唱了改革开放之初的1979年春天和南巡加快改革开放步伐的1992年春天,记录了这两个重要历史时刻.蒋开儒的《走进新时代》（印青曲）也是一首具有高度概括力和鲜明时代感的歌,这首歌曲创作于1998年,是歌颂我国第三代领导集体的.历史上,深刻地凝结着时代情绪的歌曲还有不少.如《义勇军进行曲》（成为现在的国歌.田汉作词,聂耳作曲）、《大刀进行曲》（集体改词、麦新作曲）、《黄河大合唱》（光未然作词,冼星海作曲）、《歌唱祖国》（王莘作词作曲）等.由于这些歌词表达了那个特定历史时期人民大众的情感,在一定程度上成为这个历史时期的感情符号,每当人们听到这首歌时就想起这个时期,所以内涵深刻.

3.“深”要以经典为范,在继承中创新

我国古典文学中有许多经典之作,它们都是经过了时间的淘洗的,“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它们是在漫长的文明史和文学史中,经过人们反复的质疑和推敲后获得大家的认同而流传下来的.我们应当向优秀的古典歌词学习,学习古人那种体物入微、传情入神的艺术功力,善于把自己的生活经验变成鲜活的意象造成美丽动人的意境,用以少胜多的极为高强的概括力,使笔下的诗句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成为色相俱全、永不凋谢的艺术花朵.遗憾的是近年来,许多年轻人却很少阅读文学经典,而是满足于上网,热衷于读图和看视频.不读经典缺乏学养,仅凭几分才气追逐时尚新潮的写作,难以达到较高的精神品位.比如在深入生活时,如何提炼生活,就很值得向古人学习,向经典学习.正如陈侣白所说的：“题材重大者其主题未必重大,也可能写得很浅薄,题材不重大者其主题未必不重大,也可能写得很深刻,关键还在于你是否对生活进行了提炼.生活是沙子,靠你去‘披沙拣金’.例如游山玩水是个很小的题材,但‘有心人’却可以从它提炼出重大的主题.王安石的‘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说的是要高瞻远瞩,王之涣的‘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说的是要不断登攀,都是重大的主题.这就是‘有心人’善于提炼生活、艺术真实高于生活真实的范例.”（《陈侣白文集》第二卷第608页,作家出版社2004年版）我们应该从中得到启迪.

4.“深”要体现人性的深刻与复杂

歌词是人的情感抒发,是人的生命体验,是人的语言创造,而人是最难被认识的.古希腊特尔斐的阿波罗神庙的铭文刻着“认识你自己”,但至今人们对自己的认识仍然很不够,所以,我们对歌词奥秘的认识也只能从不同的角度展开,逐渐接近它的审美本质,无法彻底揭示.人的情感有深有浅,人的生命体验在不同的时空有所不同,在各种不同的生活际遇中人的本性的显露也是多种多样,歌词艺术对人的这些方面深入地而不是肤浅地开掘、广阔地而不是狭隘地拓展,就可以创造出惊天地泣鬼神、感人肺腑的篇章,所以,“深”是评判一首歌词是否优秀的重要标准.歌词作家都是矿工,他们是人类灵魂的探险家.对于人的心灵这座富矿,既要往广度拓展,又要往深处钻探,才能开采到比金子还珍贵的情思.

历史留下的艺术是记录人类情感的化石,是凝结人性深度的新篇,是饱含人生意蕴的精品.

歌词应当体现人性的深刻度与复杂度.展示人的心灵世界错综复杂的矛盾与冲突,如人性中美与丑、善与恶、原欲与意识、理性与非理性等因素的相互冲撞、相互转化,让人们看到人性的二重性.我们应该把歌词创作的视角在关注社会的同时,也关注人的内心世界,发掘人在世界观、人生观方面更深层的精神内涵,加深人类对自身生命的认识,从而丰富我们的人生智慧,使我们活得更清醒,更自觉,更快乐,更有意义.现在我们歌词界存在的问题是,对社会表层的现象关注多,对社会的主体——人的心灵世界刻画少而浅,即使写到人的内心世界,也容易模式化,表面化,没有写出人的内心复杂、多样的情状.这是影响当代歌词作品迈向更高水平的一大原因,必须引起词作家的注意.

陆游的词《钗头风》表现的就是一种复杂的爱情.“错!错!错!”与“莫!莫!莫!”是他长长的叹息,也是他对吃人的封建礼教的强烈控诉.《感动世界的50首歌》（朱睿编著《感动世界的50首歌和他们背后的故事》,中国华侨出版社2005年2月版）之所以时隔多年仍然让世界各国的人们感动,很重要的是其歌词或有哲理、或贴近社会热点、或揭示人性深层、或有对某种世界观的体认等如：电影《泰坦尼克号》主题曲《我心永恒》,电影《魂断蓝桥》主题曲《友谊地久天长》等等.当然歌词创作要深刻,必须是歌词作家具有充分的思想自由度,才敢于袒露内心世界,作家主体意识的觉醒重于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