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建筑的文化使命

2008年３月８日,湖南省建筑师学会学术沙龙首次活动在长沙河西尚书房茶楼举行,陈大卫、巫纪光、谭正炎、柳肃、杨瑛、魏春雨等省内建筑界知名专家学者齐聚一堂,本刊主编蒋涤非和副主编罗劲、副社长曾平也应邀参加,湖南大学建筑学院柳肃教授主持,以“关于现代建筑设计中体现湖湘地域文化特色”为主题进行了学术研讨会,与会人员在轻松自由的气氛中进行了交流与探讨.

柳肃（湖南大学建筑学院教授）：浪漫主义的湖湘建筑文化

湖南建筑怎么体现湖湘文化?这个问题有点奇怪.就好象上海建筑怎么体现海派文化?建筑不就是文化的载体吗?说实在的,这个问题又确实存在.为什么?我自己也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名堂来.不过还是有一点点想法,就是因为我从过去搞建筑历史的研究中,看到了湖南的文化确实有特点,我就在这个方面起个头,谈点我的感受.

从历史研究来看,湖南的文化有它历史的渊源,它在春秋战国的时候属楚国,在中原文化上它属于南蛮之地,不过它的文化发展也比较早,所以那个时候一部分先发达起来的文化和地域土著文化融合到一起,所以楚文化的特点呢,说得通俗一点就是神鬼的东西比较多.如果我们比较来看的话,我认为中原文化就是现实主义,而楚文化是浪漫主义,但是很可惜,在中国的文化中间,浪漫主义这一支没有发展起来,或者它一直是一个支流,而中原的现实主义占了主流.那就是以孔子为代表的现实主义占了统治地位,而南方的楚文化就是以屈原为代表的《楚辞》、《离骚》为浪漫主义的东西没有撑得起来.我就感觉到最大的特点就是中原的现实主义是以《诗经》为代表,楚文化以《楚辞》为代表.

《诗经》是现实主义,诗经的内容全部都是社会、政治、国家大事、社会生产、男女爱情、日常生活,全部都是现实生活中的内容.《楚辞》就不一样,《楚辞》的内容就是有天上、地下、人间、鬼神,就非常的浪漫,有《离骚》、《九歌》、《天问》等.马王堆出土的文物就有最典型的楚文化的特色,关于楚文化,汉代的文学家刘向就曾经评屈原,屈原当时被流放在沅湘一带就是今天洞庭湖周边地区,就在那里流浪,看到湘西那一带的巫师祭神、拜鬼的活动,在这中间产生了楚辞的灵感,产生了他诗歌的浪漫的奇想,所以我觉得这就是湖南楚文化最初的源头.湖南的文化发展有三个阶段：第一个是楚文化阶段,浪漫主义的时代；第二个阶段就是湖湘学派,就是宋代的理学；第三个阶段就到近代了,我们知道魏源的“第一个开眼看世界”,还有曾国藩、左宗棠、郭嵩焘等这一帮忠心的名臣,这些人是中国近代第一批“开眼看世界”的人,又是一批很有文采的、很有学术思想的、同时有很深的文化根底,又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的人.我感觉到近代就把古代的楚文化的浪漫主义和宋朝的理学湖湘学派结合起来了,产生了近代这种特殊的思想文化现象.湖南人很特别,有几种气质,一个是继承了古代的浪漫气质,一个是敢作敢为,社会责任感很强.

李兵（湖南卫视《乡村发现》主持人）：和则存,不和则废

其实我觉得一个地方的民族文化或者民族风俗、民族气质是跟当地的地理、气候、环境有着很大关系的.为什么每一个民族不一样,其实它的整个地理、环境、气候都来源于它,这个当中其实就像风水学,也是一种天人合一的,应该归结为一种和谐.它是一种文化,一种和谐文化,你和不和这个地方,适不适合这个建筑,两者是不是自然和谐的,你与自然和谐了,那就是风水好,如果和你不和谐,就是风水不好,其实这当中有很多的科学道理.我觉得现在建筑师、老师们应该还是讲点风水,我觉得这些东西有很多道理.我记得那次我看一个电视,一个英国的建筑师,他到天津去考察中国的建筑.他觉得中国的建筑非常的科学,从外观上来讲它有特色,其实从内置来讲,比如说左青龙右白虎这些东西,完了进门为什么要有女儿墙,女儿墙为什么要挡,这些都很有道理.按大范围来讲这些都是中华民族的文化,中华民族的文化当中其实有很多我们建筑自己的精髓,可是现在我们的建筑当中没有了这些元素.在建筑当中我们要打中国文化这张牌,我们现在这个楼的建筑位置就有科学性,我发现现在好多建筑坐北朝南都不讲究,这是我们中国最起码的文化,其实把我们中国民族文化挖掘好,注入我们湖湘文化、湘楚文化的东西来就真的是很有特色的.但是现在你看,包括原来有山有水的地方都铲平了,建一栋楼房起来,山没了,什么都没了,树也没了,全都完了.现在湖南城市没有什么特色了,慢慢的乡村也开始没有特色了.现在新农村建设当然是好事情,但是原来的东西又被破坏了,其实八、九十年代那个火柴盒子就已经破坏了很多东西,现在又来一次新农村运动,本来这是好事,但是这么去弄的话就没什么文化特色了.

现在看把咱们湖南历史和现代的文化怎么融合,把民族的和世界的怎么融合,形成我们自己独有的一个东西.其实外国人到中国来学建筑,考察建筑,而且说中国的建筑特别好,很有特色,而我们自己都没有自己的东西.我觉得我们现在研究的建筑不仅是外观的设计,还有里面结构的空间,用我们中国传统文化好的东西去研究它.

杨瑛（湖南省建筑设计院总建筑师）：科技精神平民化

我觉得要把一个文化延续下去,涉及的面非常的多,也就是要把我们所谓的文化的忧患意识传递出去,作为一种智慧传递出去是非常重要的.中国是一个非常注重功利的国家,也是一个最大的实用主义民族.中国人的传统中没有主体信仰信诸神,也没有主体神,哪个神有用就拜哪个,所以他们不像西方国家那样,缺少强烈的宗教意识.中国人在一个房子里可以供奉很多神,其文化意识也是较为松散的.它像一个海绵一样,可以吸很多东西进来,它的形不变,这是它的最大特点,可是它就是无形,无为而无不为,任何文化进来它都可以接受,可以共生共存.要想具体地或非常形象地描述中国文化其实是很难的.像外国人看中国,打个比方那个“鸟巢”,它觉得中国文化就是红的,中国建筑就是红的,所以它里面有很多红的装饰.他们对中国的印象就是红色,这种看法是一个很抽象的看法.当然,这种看法对认识一个整体文化来讲是有益的,也可以很简单的把很多东西概括出来,但是我觉得是不是这些东西就是中国唯一的.中国社会、民族、人缘的多元决定了建筑文化的多样性,这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中国这么大,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地域与气候变化那么大,单从自然选择的角度来说也会有很大的差异.如果我们忽略这种特性,把南方和北方的作法完全对调,那就要么冻死、要么热死.所以差异是必然的自然的.现在南方的房子有些很有意思的特点,许多都是斜梁歪柱,柱子很细,没有几根是直的,大多都是歪歪斜斜的,但是它能让房子不歪不倒,还很有一点倔强气势,很像湖南人这种精神感觉.南方的乡村建筑不像北方那样规整,非常的自然也非常的随意,它用民间的智慧,做的很和谐、很坚固,也很生态.其实我们是深居其中不知其物,外国人来看中国的建筑,他们的感觉和看法是不一样的,就像中国人跑到国外去看他们的东西也是不一样的.这样看到的是一个东西的表象.这里包含了一个建筑科普教育的问题,我们可以通过媒体把大众建筑科普知识提高一下,中国的社会是非常忽视建筑教育的,建筑师以前在中国也是没什么地位的,也没有建筑师这个职业,就是一般的工匠,圈子很小,很封闭,而国外在两千多年以前就很尊重建筑师,把建筑当成文化与艺术来看待和保护.希望我们的媒体能够担当起把我们的科技精神平民化的重任,将一种文化忧患意识和文化危机意识传递给大众,热爱本土建筑,其实就是热爱自己的文化.

陈大卫（湖南省建筑设计院顾问总建筑师）：反对学术垄断,于现代建筑中融入湖湘文化

凤凰卫视做了一个节目,叫做《寻找远去的家园》,做的非常好,我们湖南是不是也应该来寻访一下这个湖湘文化.现在中国比较有名气的建筑就是北方的建筑,比较庄严,比较稳重.最有名的是徽派民居,有书生气,也比较朴素,到了苏州那一带就慢慢变了,而我们湖南这个浪漫主义也确实有我们自己的特色,这个特色怎么去相传它,作为一个文化圈来研究它,主张学术的繁荣、学术的自由.讲到学术自由,我想说我们能不能有自己的特色,一定要先有学术自由才会有学术繁荣.现在企业垄断,很多行业垄断,学术也垄断,我们要争取自己的自由,反对垄断.要适应我们自己的特色,多研究一些关于建筑文化的问题,建筑文化研究要提到一个层面上,要把它和现代建筑设计怎么结合起来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如果现代建筑不体现中国文化就不能传成下去.我们对于传统文化,第一是保护,把特别地区保护起来,但保护只是守,要发展还必须在现代建筑里把中国文化放进去,才能够延伸,这才是最好的保护.

巫纪光（湖南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坚持湖湘文化的根基

虽然现在我们的国家是越来越开放了,但是还远远不够,因为我研究历史,中国哲学史最辉煌的时候是在两千年前诸子百家,百家齐放,后面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这个是可悲的,所有的流派都在那两千年前创立的,后面都是在继承,而没有太大的发展,再也没有过那种辉煌了,为什么呢?那就是因为那时候才是真正的自由时代.

去年徽派开会,专门研究中国建筑传统文化的保护问题,随后又开了几次会,可见现在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从不同的角度来研究.

现在政府建筑都西化,请问你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文化根基在什么地方?我也去过美国、日本,但没有看到一个国家市政厅用中国文化、中国建筑来做,美国也有中国建筑,但它不是市政厅,希望我们建筑师用我们自己的力量去影响他们,现在对建筑了解的人太少了,现在就要全民普及建筑教育.

殷昆仑（湖南省建筑设计院副总建筑师）：建筑师的责任和使命

随着经济的发展,我们的城市,包括大大小小的城镇,每天都在发生着变化.

座座高楼拔地而起,条条宽阔街道伸向远方,片片居民小区星罗棋布.这一切都标致着我们的生活在改变,在提高.但是,我们曾经十分熟悉,饱蘸生活历程,印证历史的东西却在不断逝去.建筑,包括城市的一片土、一片地,甚至一棵树、一块匾,都是有生命的.它不仅仅是一个实体,一个实物,它往往更是一个符号,一段基因,传承着一个地方的一段历史、一种人文精神.建筑从来缄默不语,他只是静静伫立在那里,就能释放万本史书所不及的力量,这是历史的积淀所赋予它的一种力量.但是,这种力量一旦被摧毁便永远无法修复.因此,城市规划、设计、建设是一门大学问,也是一门大艺术.如何割舍,如何巧妙地将传统与现代结合,是城市建设成败的关键.我们的城市、城镇建设中,还应多吸取一些历史学者、文化人士参与其中.从某种意义上说,一座城市的价值,往往不在于它有多少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也不在于它的街道多么宽敞漂亮,而在于它有没有历史的沧桑感,以及独特文化的味道和世代传承的人文精神.

泰戈尔说,一个民族应该把精神最上层的东西奉献并传承给未来.建筑设计、建筑文化、建筑技术更应该如此,有责任的建筑师有义务把城市的繁荣和社会文化的继承通过建筑语言表达出来.

柳肃（湖南大学建筑学院教授）：继续研究推广湖湘文化

刚才大家已讲了很多,我觉得现代湖湘文化,比较有代表性的人物有黄永玉和谭盾,他们都是鬼才.谭盾是77级音乐学院的四大才子之一,他的音乐作品代表了湖南人的气质.说到建筑来看,希望建筑界也出一个黄永玉一个谭盾.这次活动还只是一个开始,以后我们会继续开展这样的活动,希望大家支持,继续研究怎么推广湖湘文化.

备注：本次建筑师学会学术沙龙将围绕大艺术范围内的建筑设计、建筑文化和技术来分主题开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