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的胸怀

把北大三角地拆除了,历史的象征和陈迹一并没有了,北大自身也就不完整了.

中国只有一个北大,所以北大发生什么事情,大事小事,都会引人注目.最近,北大接连发生两件事,都备受争议,甚至为人所诟病.一是拆除三角地,一是对进入教学楼的人员要抽查学生.

对于由此一下子所引起的争议,我想北大应该是有所思想准备的.他们应该很清楚,北大三角地不大,也并不比那些校园里商业摊点和带有傍富趋利企业学习班的横幅标语更有碍观瞻,它存在的象征意义要大于实用的意义.众所周知,北大三角地存在,体现了我们国家在改革开放伊始时的自由的政治与学术的风气,彰显着那个时代学子们的心情和表情,刻印着历史行走的一点轨迹.可以说,它是历史的一个陈迹,也是时代的一个见证.后来者走过那里,即使现在早已经面目皆非,也会想起过往的历史,说一句：哦,这里是三角地,就跟说未名湖一样.

抽查进入教学楼人员的,无疑等于对那些没有学生证却想听蹭课的外来户说不.同样众所周知,北大听蹭课有着悠久的传统,而成为北大一种特殊的景观.最典型的例子,当属沈从文,北大没有拒绝这位当年从湘西来的贫寒学生听蹭课.北大那时并没有以挤占教学资源为由将沈从文挡在门外,而是以北大的营养免费哺育滋润了这位未来的文学家.北大所做的是雪中送炭,而非锦上添花,更没有嫌贫爱富或趋利忘义看人下菜碟.北大之所以称之为北大,就在于它有这样的影响力才能够如此吸引人,也在于它有这样有教无类的思想和胸怀才如此海纳百川,不拘细流.

拆除北大三角地也好,拒绝听蹭课也好,对于自己曾经拥有过的历史和传统,此次北大所摆出的姿势,似乎显得很规范,却都不是建设的,是否定的,甚至是破坏的.对于一般大众而言,此次北大所摆出的姿势不是平等的,而有些居高临下.

当然,如今的北大已不是以前的北大,它已经是一个行政单位,在社会整个管理系统之内运转,规范是它所必须行走的程序.因此,无论拆除北大三角地也好,拒绝听蹭课也好,是我们在整治环境工作方面的一种惯性思路,那就是为了整齐而划一,为了秩序而一统.这让我想起以往我们对城乡结合部一些违规建筑的整治态度和措施,也是为了整齐划一,为了美观,为了好管理,而不分青红皂白将其加以拆除,恨不得把所有地方都像管小学生一样,弄得个个笔管条直去管理,让那些低矮破烂的房屋统统消失,而代之以整齐的房屋.其主观愿望都是好的,却往往事与愿违,群众并不满意.

其实,一座学校也好,一座城市也罢,其建设和管理,整齐划一是不可能的,也是有害的.多元化,才能够风光各异而呈现出学校和城市的魅力.把城乡结合部的违规建筑拆除了,市容好看了,进城打工的农民工却无安身之处了,违背了城乡彼此的和谐.把北大三角地拆除了,历史的象征和陈迹一并没有了,北大自身也就不完整了.不允许那些没有学生证的外来人听蹭课了,丰富的课堂景象没有了,北大优秀的文化传统也减少了必要的传承.

当然,随着时代的进展和校园的发展,不可能事无巨细把所有历史的陈迹都一一保留下来,学校的学习资源和秩序也需要好好利用和维护,但如北大三角地这样的地方的去留,所谓外来人听蹭课现象的对待,还是应该再仔细斟酌一下才好.

我去过的国外大学不多,但曾经在美国芝加哥大学的校园里,看到在主校区学生餐厅旁有一个类似北大三角地一样的地方,不大,高高的一个圆筒状的建筑,四周高高低低地贴满了各种广告和通知,校内校外的都有,一层贴上一层的,很厚的盔甲一样,并没有人觉得它脏乱差而取缔它,或者只允许校方张贴自己统一的布告.一所学校、一个地方的宽容度是需要的,更需要的是眼光和胸怀,才能够真正保留住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而不是把什么地方都铲平,一律种上草坪；给什么东西都一律穿上漂亮的新衣裳,以为这样才是最好.北大,或者我们都应该反思的是,为什么我们都希望把北大弄成新衣裳一般平整得没有一点褶子才以为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