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选之年中美经贸关系何去何

每逢美国大选之时,拿中国开刀,都是、共和两党省事省力的惯用招数,今年这个话题将聚焦于“中国制造”剧增对美国就业机会的冲击.不过中美贸易不会因此受到多大影响.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到11月总统大选之前,美国经济到底有多大起色?

美国总统大选年,针对中国的贸易保护主义暗流涌动,中国“经济威胁论”重新抬头.

最新的两起事件是：美国首次针对中国向世贸组织提起申诉,指控中国对国内半导体企业实施的退税政策违背了“国民待遇”原则；美国劳联产联以中国侵犯工人权益,谋求不公平竞争为由,要求政府动用“301”条款有关规写作裁中国.

联系前一时期中国商品频遭美国反倾销指控和设限,以及至今仍在炒作的人民币升值问题,人们似乎又闻见了中美贸易战的硝烟味.

此间分析家认为,美国总统选举年,对华政策往往会成为两党角力的话题之一,今年这个话题将聚焦于“中国制造”剧增对美国就业机会的冲击.不过中美贸易不会因此受到多大影响,剑拔弩张的对峙局面也不大可能出现.

大选年人民币“政治秀”

人民币汇率问题去年以来忽然被西方媒体和学者津津乐道起来.总的观点是,中国实行盯住美元的汇率制度,故意低估人民币汇率,有美国学者声称低估幅度在15%-40%,从而在国际贸易中取得不公平的竞争优势,导致美国对华贸易逆差扩大,就业机会丧失,因此中国必须让人民币升值.

这种说法从日本扩散到美国,从民间扩散到,去年中达到.美国财政部长斯诺到北京“讨说法”,美国总统布什指责中国汇率政策“不公平”.

美国力压人民币升值,并非空穴来风.这是在美国总统大选选战趋于白热化,美国经济复苏进程一波三折的背景下,布什政府不得不上演的“政治秀”.

美国《商业周刊》曾发表文章认为：斯诺的北京之行是一次“有趣的舞台表演”,“对人民币进行空拳练习,仿若一出政治剧,但对美国经济并无助益”,其目的只是为总统大选做出姿态,向那些被解雇和不安的工人宣示,白宫正在为解决失业问题做点事情.

布什政府虽在反恐战场连连获胜,“安全牌”打得很响亮,但美国经济一度很不“长脸”.就业市场持续低迷,失业率在6%左右的高位上徘徊.执政三年,就业机会丧失200万个,经济成了布什谋求连任的软肋,被党人紧揪不放.

当越来越多的“中国制造”充溢于美国的超市时,美国人惊呼“中国制造”抢走了“山姆大叔”的饭碗.根据美方统计,2003年美国对华贸易逆差1240亿美元,占美国对外贸易逆差总额的四分之一；更有人言之凿凿地宣称历年的对华贸易逆差已使得美国损失了260万个就业机会.于是产业协会和劳工联盟纷纷到白宫、上国会山,给政府、议员施压.美国国会6名参议员一度策划议案：如果中国不放弃现行的人民币汇率制度,美国要对来自中国的进口商品加收27.5%的关税.

不少有识之士早就指出,全球化时代产业大转移,中国首当其冲地被一些西方国家当作其经济不景气的“替罪羊”.美国的钢铁业、纺织业多年前就成了“夕阳产业”,这些行业不景气是经济规律使然.美国从中国进口的多数是美国本土不生产,或者生产成本太高的商品,中美之间这种经济的互补性,实际上惠及美国大量的工薪阶层,也惠及美国的贸易商.

其实,布什政府也明白这些道理,更明白中国不可能因为美国施加压力就很快改变现行的汇率政策.但在美国大选年,经济通常是重于外交的中心问题,而就业又是今年大选经济辩题中的核心问题.为了赢得选民的支持,特别是产业阶层的选票,布什政府不能不有所表示.

由于人民币汇率问题兹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也由于多数亚太国家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支持人民币汇率稳定；还由于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摩根士丹利首席经济学家史蒂芬罗奇等重量级人物认为,人民币汇率过早自由化不但危及中国脆弱的金融体系和经济稳定,还会损害亚太和世界经济,即使人民币升值10%,对抑制中国出口,刺激美国出口,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已在选民面前作出姿态的布什政府去年底以来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大做文章.

美国财政部发表的2003年上半年外汇政策报告,确认包括中国在内的主要贸易伙伴没有操纵本国货币,代表布什政府为这个争执画了一个句号.美国贸易代表佐立克承认,世贸组织没有对其成员的汇率制度作出硬性规定,从而否定了将这个问题诉诸世贸组织的可能性.

中美经贸“蜜月期”结束

人民币汇率没有掀起大风浪,但美国对华贸易逆差话题却不断升温,由此引发的两国经贸摩擦达到了近年来的高峰.西方媒体认为,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历时两年多的中美经贸关系“蜜月期”,随着大选年美国对华经贸政策趋于强硬已告结束.

尽管连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曼基都承认,2000年以来美国对华出口远快于对其它地区的出口,中国在美国贸易赤字总额中所占比例轻微下降,但面对美国国内民众对就业机会外移不满情绪的滋长,面对党总统侯选人克里不断抨击布什在制止就业机会外移、解决失业问题上无所作为,布什政府自然不会放弃任何向中方施压的机会.

一方面,美国针对中国商品的贸易保护主义盛行,彩电、纺织品、铸铁钢管、木制家具、对虾等等,半年间,针对中国商品的设限和反倾销措施接二连三.另一方面,美国却指责中国履行“入世”承诺进展缓慢,保护知识产权不力；在转基因大豆出口、保险、汽车金融等领域逼迫中国开放市场；在中国半导体退税政策和实施无线局域网国家安全标准（WAPI）方面提出责难.

2003年10月到11月间,三位美国贸易高官接连访问北京,美国商务部长埃文斯和贸易代表佐立克会见中国领导人,表达对中国市场开放和知识产权保护状况的关注.2004年3月底,美国贸易副代表乔塞特夏娜和商务部副部长阿尔多那斯还率团赴北京谈判,并为4月下旬举行的中美商贸联委会做准备.

中美商贸联委会是两国间高层的经贸磋商机制,今年是首次升格为副总理级,双方分别由中国副总理吴仪和美国商务部长埃文斯及贸易代表佐立克主持,希望能在更高层面上,通过有效交流和磋商,把经贸摩擦控制在可掌控的范围内.

这是中国总理温家宝去年12月访美的经贸成果之一,当时提出了确保中美经贸关系持续健康发展的五条原则：一,加强合作,互利共赢.二,通过不断发展经贸合作解决贸易逆差问题,希望美方取消对华出口限制.三,建立和健全经贸协调机制.四,通过平等协商解决问题,不要动辄设限和制裁.五,不把经贸问题政治化.布什总统对此表示赞同.

中国领导人表态,中国理解美方对贸易逆差问题的关注,已经并将继续采取措施,促进这个问题的解决,为此中国表现出高姿态,三次派采购团从美国购写了114亿美元的飞机、发动机、汽车及零部件、大豆、机电设备、化肥、氧化铝、电子通讯设备等；中国给美国孟山都公司颁发了有效期20年的转基因产品安全证书,标志着美国的转基因大豆、玉米、棉花进军中国市场之路,在技术上已畅通无阻.

然而,美好的外交愿望毕竟抵挡不过现实的内政需要,刚离开美国第二天,美国即宣布对中国木制卧室家具进行反倾销调查,涉案金额高达10亿美元,这是美国迄今针对中国商品的一百多起反倾销起诉和保障措施中金额最大的,让人不由感叹：美国人忒不客气了.

这就是现实,美国人并不因为布什和温家宝谈得很好,气氛不错,就放弃对中国产品既定的限制程序.尽管他们在采取这些措施时,往往有其政治上的考虑和拉拢民意的需要,但他们并不认为这种经贸问题“政治化”的做法会真的影响到两国政治关系.

前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主席蓝普顿教授和乔治华盛顿大学的香博教授最近在接受本刊记者专访时不约而同地谈到,贸易摩擦不会影响美中关系的大格局和大趋势.他们认为,美国与其盟友欧盟和日本尚且在钢铁、农产品问题上针锋相对,打得不可开交,更何况与中国呢.

从这个角度看,美国大选年中美经贸摩擦增多不值得大惊小怪,中国人应当学会以平常心处理贸易纠纷,与对方展开有理、有利、有节的交涉和谈判,求得“双赢”的结局.

中美经贸大趋势不会扭转

不管美国出于大选政治的需要,对中国设限也好,投诉也罢,哪怕制裁,都无法阻挡和扭转一个大趋势：中美贸易继续快速增长,经贸关系更加密不可分.这是经济规律决定的,不为美国总统的更迭与否而改变.

蓝普顿认为,在美国失业率高企,总统大选展开的背景下,中国容易成为美国责备外国的“方便目标”,但布什政府不愿使贸易问题真的成为美中关系中的大问题.随着美国经济的好转,美国国内对贸易不平衡的关注度将逐渐降温.

观察家们注意到,布什政府对中国产品设限基本上是“雷声大雨点小”,即动静闹得很大,但实际设限对象并非中国对美出口的主流产品,四个案件的涉案金额总共不到20亿美元,即使最后中国产品全部被封杀,也仅占中国对美年出口额的不到3%.更何况通过政府间的磋商谈判,通过企业的积极应诉和策略改变,最终的结果将好于预期.

多年来,中美经贸关系一直在风风雨雨中迅速发展,2003年两国贸易额按中方的统计达1263亿美元,是两国建交初期的50倍.中美经贸关系不能说与两国关系大氛围无关,上世纪90年代,两国政治关系波澜起伏令经贸纠纷也此起彼伏；但中美经贸关系快速发展的动力和趋势,又确实不为个人意志为转移,而是由两国经济强烈的互补性和两国人民巨大的共同利益决定的.

还有一个难以在近年内扭转的趋势是：中国对美贸易逆差仍会存在.这是因为中国经济和对外贸易正处于高速扩张期,其动力来自经济全球化时代,资本对效益最大化的追求导致的产业大转移,而中国的劳动力优势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仍将存在.中国价廉物美的劳动密集型产品已经深入美国人的日常生活,对稳定美国经济,抑制通胀起到了重要作用,以致史蒂芬罗奇撰文感叹：美国应当感谢中国.美国对中国产品强大的市场需求随着美国经济的复苏和消费者信心的增强还将持续,而中国对美国高科技产品的旺盛需求则因为美国对华高科技产品的出口限制,难以完全满足.这样,两国贸易不平衡的状况很难在一两年内改变.

最近有一个有趣的例子传出：布什政府为解决争论日盛的就业机会外流问题,拟任命一位商务部的部长助理专门负责此事.候选人本已定好,但后来有人揭露,此君的公司早在上世纪90年代就解雇了美国本土工人,到中国北京郊县开了工厂.事情闹到国会,此君任职商务部也就泡了汤.

这一例子充分证明了经济规律的无情与政治干扰的虚伪.认清了中美经贸发展的大趋势,我们就不必为中美经贸关系在美国大选年可能出现的小波动过分担忧.

“911”事件后,随着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调整和国际形势的变化,中美的共同利益愈加突显,两国关系显著改善和发展.美国国务卿鲍威尔称“美中关系处于尼克松访华以来的最佳时期”,布什把中国称为“外交努力中的合作伙伴”.双方都对目前两国建设性合作关系的发展势头表示满意,美国在朝核和反恐等一系列重大国际和地区问题上需要中国的支持与合作；中国也非常珍惜自1989年以来难得一见的相对稳定的中美关系局势.因此双方绝不愿意将局部贸易摩擦扩大化,引发贸易战而影响两国关系的大局.

即使是倾向于劳工阶层、更关注人权问题的党人重新入主白宫,美国对华政策也不会有重大调整,尽管在某些贸易和人权问题上可能表现得更强硬一些.这是因为：其一,美国对外政策由行政当局主导,但国会的牵制作用不容忽视,制定政策的智囊变化也不会很大,对外政策有较强的连续性；其二,克里比较了解中国,在克林顿时代即主张人权与经贸脱钩,支持与中国建立正常贸易关系,比起保守势力强大的布什政府,更主张与中国保持接触；其三,竞选时的主张与执政后的政策往往并不一致,政策会随着时事的变化,为追求国家利益最大化而调整,从历任美国总统上台前后对华政策诉求的变化,就可看出这个规律.

现在的问题是,到今年11月总统大选之前,美国经济到底有多大起色?就业形势有多大好转?经济好,就业好,中国“经济威胁论”就掀不起大风浪；反之,责难中国经贸政策难免成为两党政治角逐的热门话题,中美经贸关系出现短期波动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