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摩擦与争端下的国家利益博弈

近年来,随着中国对外贸易出口量的大幅增加,中国对外贸易摩擦与各种争端呈上升趋势,进入了一个对外贸易摩擦与争端的敏感高发期.在当前中国与有关国家贸易摩擦和争端不断增多,以及全球贸易保护主义盛行的情况下,如何应对针对中国的各类反倾销、反补贴、保障措施及“特保”措施等贸易救济案,维护国家利益的最大化,是摆在中国现实对外贸易政策中的一项紧迫课题.

中国对外贸易摩擦的“多事之秋”

今年以来,中国越来越多地承受着贸易摩擦与争端的巨大压力,成为遭受反倾销和反补贴调查最多的世贸成员国.据统计,仅今年前9个月,中国面对针对其的反倾销、反补贴、保障措施及“特保”措施等贸易调查案不下80起,所涉金额逾1000亿美元,由此中国已连续多年成为美欧等国主动启用世贸组织争端解决机制最多的“应诉国”,其中,美欧针对中国的贸易救济调查案密集出台.特别是近期,从9月美对华油井管反补贴案的初裁和轮胎特保案到10月7日美商务部宣布对从中国进口的无缝钢管发起双方反调查,以及欧盟决定对产自中国无缝钢管征收反倾销税等其他贸易争端案,各国贸易保护主义倾向的使用指向了中国,中国需要应对美欧各种反倾销、反补贴等调查已然应接不暇,接连不断的各类贸易案将中国推向贸易摩擦与争端的风口浪尖上,中国不可避免地进入了一个贸易摩擦与各种争端的“多事之秋”.

特别是,当前世界各国需要从金融危机中摆脱出来,恢复经济成为世界各国的首选,再加上正逢一些国家贸易保护主义和“情绪”抬头的情况下,中国自然成为当前一些国家挽救经济和贸易保护主义首当其冲的受害国,给摩擦不断的中国对外经贸关系带来了新的、更多的负面影响.最为典型的是,今年9月9日,美商务部就对华油井管反补贴案作出初裁,裁定中国涉案企业构成10.9%至30.6%不等的补贴幅度,初裁的结果使中美贸易摩擦进一步加剧.然而,油井管案未了,随即11日美国政府宣布,9月26日起的未来三年之内,将对从中国进口轮胎分别征收35%、30%和25%的重税,这是2001年美国支持中国加入WTO以来,美国政府首次启用“特保条款”对中国产品征收惩罚性关税.美国政府在各种质疑声中,对中国输美轮胎产品采取“特保”措施,意味着美国贸易保护主义进一步抬头,给摩擦不断的中美贸易关系再添阴影,甚至将导致美国其他行业的贸易壁垒接踵而来.与此同时,巴西9月9日宣布将对从中国进口的鞋加征税收,24日欧盟决定对产自中国的无缝钢管和铝箔征收为期5年的正式反倾销税,同日阿根廷宣布将对来自中国的餐具、聚酯纤维和纺线等产品实施反倾销措施.由此,有舆论认为,中美以及中国与有关国家贸易战拉开了序幕.

近年来,中美经贸关系始终既有协调也有摩擦,一方面是频繁举行的、级别又不断升格的经贸战略对话,中美经贸关系在博弈中似乎有着很强的战略性和全局性,另一方面是中美经贸摩擦有增无减.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受金融动荡、经济衰退和失业率上升等多种因素影响,贸易政策上的保护主义似乎成为美国挽救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由此中美贸易纠纷和摩擦骤然增多.虽然今年7月新启动的“中美战略和经济对话”机制,将中美经贸对话摆在了新的、更高的起点,但在严峻的经济与金融危机压力下,美国以邻为壑带有明显保护主义色彩的对华反倾销、反补贴等调查,反映出中美经贸关系博弈的力度正在不断增大.因此,如何应对美欧等国的反倾销措施,有效解决对外贸易争端问题,是国家利益博弈的体现.

中国对外贸易战不可避免吗

美国政府轮胎特保措施出台后,随即中方被迫依照相关法律和世贸组织规则,对原产于美国的部分进口汽车产品和肉鸡产品启动双反立案审查程序,由此被舆论渲染为中美贸易战的开端.有舆论认为,美国政府轮胎特保措施的出台,其严重后果不仅导致其他国家纷纷效仿,全球范围内新一轮贸易保护将大行其道,同时“一报还一报”双反的立案审查,有可能导致中国与美欧等国的贸易争端进一步升级,最终将有可能演变成一场贸易战.

在国际贸易中,只要存在着国家间的贸易往来和保持着贸易关系,相互间的各种贸易摩擦与争端就不可避免,在贸易领域中的国家利益博弈也在情理之中.但贸易摩擦与争端并不等同于贸易战争,也不意味着贸易战不可避免.应该看到,随着经济全球化和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发展,中国与美欧等国间出现的贸易摩擦与争端问题是全球范围内许多国家普遍遇到的问题.特别是在当前金融和经济危机环境下,随着全球贸易保护主义倾向的抬头,中国自然成为一些国家和一部分人发泄对中国与其贸易不满情绪的对象,这一现实问题已经由来已久.

从当前中美经贸关系看,美轮胎特保措施的出台和各种双反的立案调查,既体现了当前美政府对外贸易政策的总体思路,也迎合了国会一些对中美贸易现状怀有不满情绪和炒作“中国威胁论”人的口味,同时在金融危机和经济衰退没有解除的环境下,使用贸易保护主义手段处理贸易摩擦与争端,是美国政府特殊环境下的选择.显然,当前美国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的原因和对华贸易政策的真正意图是,在严峻的经济与金融危机压力下反映出美对华经贸关系博弈的力度正在不断增大,其中既有形势所迫,也有现实的平息国内不满中美贸易状况情绪的复杂因素.但另一方面,也应该清醒地看到,目前美国敏感脆弱的国内经济形势将限制和影响其对华贸易政策的大幅度调整,一旦调整幅度过大,便极有可能激化中美经贸矛盾,这是美国历届政府不敢轻意触碰的“禁区”,生怕出现难以收拾的局面.显然,解决中美贸易存在的问题需要从中美经贸关系的全局和战略的高度考虑,逐步消除分歧和矛盾依然是美对华贸易政策首选.另外,在美国国内也绝非一种声音,一些有识之士指出,当前美国政界如果错误地认为靠贸易保护主义能够缓解金融和经济危机的压力,减少贸易赤字和刺激经济增长,那么最终将会损害美国经济的发展,甚至带来严重的后果.

由此可见,尽管美轮胎特保措施的出台给中美贸易前景增添了更多的变数,中美摩擦与争端加剧已成事实.但是,中美之间的贸易摩擦并没有到失去控制的程度,情绪在美国并非主流,双方都不愿意因摩擦与争端引发贸易战.从中美经贸关系的总体看,一个基本事实,那就是美国从中美贸易关系中受益匪浅,美国历届政府包括奥巴马政府多次提到解决中美贸易问题的方式是“加强对话”,特别是在当前金融和经济危机环境下中美加强经贸合作显得更加重要了.这表明,发展中美贸易关系对美国仍是必不可少的,对克服金融和经济危机共度难关有益无害,当然中美贸易摩擦与争端的博弈也会更加激烈.

面对“制裁”中国如何对应

中国加入WTO以来,对外经贸关系取得了巨大的发展,但与有关国家的矛盾也此起彼伏,主要表现在贸易失衡、贸易摩擦、人民币汇率、产品质量和食品安全等问题上.客观地分析中国对外经贸关系中的矛盾和共同利益,通过平等的、富有诚意的对话和协商依然是最终的选择,有助于共同推动中国与世界各国经贸合作持续快速健康发展,开创中国对外经贸关系的新局面,这是中国对外贸易始终遵循的基本原则.

然而,面对全球贸易保护主义的猖獗和美国对华贸易政策的日趋强硬,以及近一段时间美欧等国频繁运用贸易保护主义措施对中国施压,中国自然不能视而不见、任其摆布.在当前美欧等国一系列案件中,涉华贸易案涉案数量如此密集、名目如此繁多、金额如此之大是近年来所没有的,显然极不正常,中国面临的国际贸易环境进一步恶化.对此,中国将如何对应既要保障国家利益的最大化,又要负起大国的责任,这对中国来说是一个不可回避的、最为现实的严峻挑战.

首先从中美两国的关系看,中美两国在国际政治、经济领域中都是世界性大国,不仅在世界上都有各自的政治、经济战略利益,而且其影响力不可取代.因此,中美直接对抗性的贸易摩擦与争端最终只能是两败俱伤,而协调与合作极大限度地规避贸易摩擦双方才有可能获得最大的利益.对于中国,面对当前的国际贸易环境和美欧等国对华贸易政策的不断挑战,一方面不能在有关国家对华产品采取“制裁”措施既成事实后,在于事无补的情况只能无可奈何地表示“强烈不满”.显然,针对美欧等国对华贸易政策的日趋强硬和将要采取的“制裁”措施准备不足,甚至抱有幻想,导致应对措施滞后.另一方面,在应对美欧等国对华贸易“制裁”措施中,不能一味地强调“反对贸易贸易保护主义”,使中国反“制裁”行为的实施受到制约.从国际贸易的角度看,只要存在着主权国家间的贸易关系,贸易保护主义就不可能杜绝.因此,在应对对外贸易摩擦与争端的博弈中,如何使中国冲破西方的“围剿”,需要更为现实的对外贸易方针.

另外,从当前中国的对外贸易状况看,中国粗放型外贸增长方式的表现,必然是贸易总额的迅速扩张、贸易顺差和外贸依存度不断上升、出口地区过度集中、出口商品结构不合理、贸易伙伴国聚集不满情绪上升等特征,成为威胁中国对外贸易安全的重要因素.基于对中国对外贸易现实安全角度的考虑,中国外贸增长方式转变应充分考虑贸易伙伴国的承受度,在追求贸易平衡的基础上合理控制进出口规模及增长速度,减少贸易摩擦,提高出口产品的技术含量、加工深度和附加值,减轻外部环境的压力.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