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望篇:广东加贸:转型升级,时不我待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发挥比较优势,主动参与国际产业分工与合作,大力发展加工贸易,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加工贸易进出口总额从1981年的25亿美元,增长到2006年的8319亿美元,增长了333倍.2007年上半年,加工贸易进出口4409亿美元,占全国外贸进出口总额比重为45%.

政策调整

十六届三中全会指出,继续发展加工贸易,着力吸引跨国公司将更高技术水平、更大增值含量的加工制造环节和研发机构转移到我国,引导加工贸易转型升级.

加工贸易转型升级有以下几方面的含义：一是要实现加工贸易产业和产品结构升级,提高加工贸易产品技术含量,提高关键零部件的加工制造能力；二是要优化加工贸易区域布局,引导加工贸易梯度转移,促进东、中、西部产业布局的合理调整；三是要引导加工贸易向产业链高端发展,由单纯加工向设计、研发、品牌、怎么写作等内容延伸.

商务部、海关总署于今年7月23日联合发布了2007年第44号公告,公布了新一批加工贸易限制类目录,主要涉及塑料原料及制品、纺织纱线、布匹、家具等劳动密集型产业,对列入限制类的商品将实行银行保证金台账实转管理.

商务部有关负责人指出,此次加工贸易限制类商品政策调整,主要目的是为了优化我国出口商品结构,严格控制“两高一资”产品出口,抑制低附加值、低技术含量产品出口,减少贸易摩擦,促进贸易平衡,缓解外贸顺差过大带来的突出矛盾,推进加工贸易转型升级,实现外贸增长方式的转变和社会经济的可持续发展.

有关专家分析,居高不下的贸易顺差是催促作出贸易政策调整的直接原因.而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目前外贸的增长方式亟待调整.“中国只有卖出8亿件衬衫才能进口1架空客A380”,商务部部长薄熙来的这句话道出了我国外贸的处境.

影响深远

改革开放以来,加工贸易已经成为广东外源型经济的特色和优势,是吸收外资的重要方式和外贸出口的主要力

量.然而,不久前出口退税率大幅下调的大刀才挥起不久,加工贸易政策调整的阔斧又砍了下来,让广东加工贸易企业惴惴不安.

此次调整最具“杀伤力”的,就是对列入限制类的产品实行银行保证金台账实转管理.所谓银行保证金台账制度,是指企业进口料件时,先在指定银行账户中存放等值于进口料件的关税和进口环节增值税税款的保证金,海关根据企业加工产品出口或内销的情况进行核销,并确定保证金返还及扣除.

“国家政策一收紧,出口门槛抬高了,资金周转面临很大的压力,今年企业出口形势和经营效益不容乐观.”梁思祥在广东省东莞市厚街镇经营一家家具厂,他不久前刚与国外客商签了一笔合同,进口100万美元原料,再制成120万美元的家具和30万美元的园林用具出口.“按照新政策,这笔合同就得缴纳8.8万美元的保证金,虽然产品出口及合同核销后能拿回这笔资金,但公司资金周转面临很大的压力.”

香港大珠三角商务委员会也发布报告《内地加工贸易政策对香港的影响》,指出超过1万家在珠三角投资的港企可能停产或收缩.

中山是典型的外向型经济城市.据中山市外经贸部门测算,中山约有1800多家企业被列入了加工贸易禁止类或限制类,占全市企业的近四成,涉及就业人口约60万.实行银行保证金台账实转,受影响企业全年须缴纳的保证金高达12亿元人民币,部分企业可能会因为无法承受资金压力而被迫停产.

对于政策调整,东莞市委常委、副市长江凌算了一笔账：东莞此次涉及限制类企业1800多家,按“实转”需交27亿美元的保证金,如果是银行融资,一年周转3至4次,分摊到每家企业的融资成本也就是每年4.5万到6万美元.企业负担不会很重.关键是政策动态调整的不确定因素,对外商造成的心理冲击比较大.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政策调整对东部和中西部地区实施了差别政策：东部地区新设立的外贸企业,不予批准限制类商品加工贸易业务,而中西部地区A类和B类实行银行保证金台账空转管理.

商务部有关人士表示,这样安排主要是为了引导加工贸易向中西部梯度转移.广东省内已有加工贸易企业正在物色中西部地区考虑转移.然而也有企业认为,中西部地区受产业配套、运输成本、物流效率、营商环境等多方面因素的制约,尚未具备承接转移的条件.

“不管企业是否选择转移,政策一再调整传递着一个强烈的信号――国家引导加工贸易企业转型升级的步伐在加快,今后相关的政策还将不断出台.”随着目录范围的扩大,广东的压力可能越来越大.广东省丝绸集团副总经理力认为,“企业的根本出路在于以‘转型之路’应对‘政策之变’.”

箭在弦上

1979年,一个香港人来到东莞大朗开办毛织厂.谁也没想到,东莞第一个毛织厂的落户,若干年之后,竟使得东莞大朗镇从“荔枝之乡”变成了“中国羊毛衫名镇”,让全球平均每5个人就拥有一件大朗毛衣.2005年年底,大朗毛织产业集群被确认为第一批广东省产业集群升级示范区.

到上世纪90年代,整个珠三角都成了热气腾腾的加工业工场.欧美、日韩等跨国制造企业向珠三角转移IT零部件企业和IT装配企业,直至迁入整机制造业.通过大力引进外资和外国先进技术装备,逐渐形成了纺织、电子、玩具、钟表等产业集群,世界上大多数的工业产品都可以在珠三角“工业生物链”中找到配套行业和产品.

“80年代,中国流行的还是‘日本制造’,到了90年代,‘中国制造’已经打开市场,并且深入世界各国消费者的人心了.而‘中国制造’有超过三分之一是广东出口的.”一位见证过当时中国加工制造辉煌时期的企业老板说.

渐渐地,美国、欧盟等国家纷纷感受到了“中国制造”的竞争压力,于是,中国与众多产品输入国之间的贸易磨擦逐渐公开.仅2004这一年,广东彩电、家具、对虾、纺织品等行业就先后遭遇到来自美国的反倾销、“特别保障”、SA8000认证(社会责任认证)等门槛,“贸易大棒”应接不暇.

珠三角经济发展的历史机遇,主要是香港以国际订单加工贸易带动的“前店后厂”的密集投资,以及开始于上世纪90年代的香港制造业大规模转移.现在,当中国制造在世界市场上的名声越来越响亮时,它遇到的阻力相应而生,不只是贸易磨擦,更有政治角力.竞争的承接者是中国包括广东的数不清的企业.而今年第44号公告,更让这些企业喘不过气来.

2007年,注定是广东制造、中国制造的“多事之秋”.这是挑战?还是机遇?

商务部强调,此次政策调整不是要取消加工贸易,而恰恰是为了更好地发展加工贸易.禁止和限制“两高一资”产品及加工水平低的产品加工贸易,完善准入管理,推进加工贸易梯度转移,是落实可持续发展战略的重要举措.

有专家认为,从消极角度来看,此次加工贸易政策调整确实对广东有一定影响,甚至打乱了原先的部署.但从积极角度来看,这也是加速推动广东加工贸易转型升级的重大动力.

我国加工贸易仍处在国际产业价值链低端,加工环节主要集中在最终产品的组装和低端零部件的配套生产上,劳动密集度高,技术含量较低.随着加工贸易增值率逐年降低、税收贡献与国家监管资源投入不成正比、部分产品进口关税税率倒挂衍生的“国货复进口”等问题越来越突出,增长方式的转变势在必行.近年来我国周边国家都在积极发展劳动密集型加工贸易,我国东部沿海地区在劳动力、土地、能源成本等方面已不占优势,因此加工贸易的转型升级显得尤为迫切.

作为加工贸易大省的广东,转型升级更是时不我待.

应对之道

政策的调整,可能会使部分企业考虑将工厂迁移到我国周边的东南亚国家或国内中西部地区,尤其是国家给予中西部地区的优惠政策,具有一定的吸引力.但暨南大学特区港澳经济研究所所长陈恩认为大规模的企业转移是不可能的,“广东具有优越的区位、物流、科技、人才和产业产品配套优势,这是很多地区不具备的,发展加工贸易依然有着巨大优势”.

在《加强加工贸易管理有关问题的通知》中,商务部明确“下放加工贸易内销审批权限”,规定“自2007年7月1日起,加工贸易企业申请保税进口料件内销的,一律由原出具《加工贸易业务批准证》的商务主管部门负责按《加工贸易保税进口料件内销审批暂行办法》规定受理和审批.但内销商品如涉及配额、许可证等特殊管理措施的,仍须按规定报省级商务主管部门或商务部审批.”这说明,在加强加工贸易管理、引导产业结构良性调整的同时,商务部希望促进加工贸易“转内销”,以此作为解决产业内外各种问题的药方.

从8月1日起,广东全面推动加工贸易内销,根据有关政策下放加工贸易内销审批权限,省内共160个市、县(区)的加工贸易合同审批机关均被赋予内销的审批权.这一举措将给加工贸易内销开出一条大路.而早在两年前,广东就开始在东莞进行试点,切实推动加工贸易出口转内销.

以“三来一补”起家并名震中外的东莞市,是广东加工贸易转型的重要落脚点.据了解,目前东莞有1.5万家加工贸易企业,绝大多数帮海外贴牌生产,研发及制造产品能力都很强,但面对能源、原材料以及土地、用工等成本的不断上涨,这些企业危机重重,不少已心萌去意,或者打定主意要将生产线进一步北迁,甚至南移至东南亚.在此情形下,东莞这几年致力于引导加工企业内销,并创立国内品牌,过去要三至四天才能办好的内销审批手续,目前在东莞一天就能“搞掂”.在政府鼓励下,去年东莞发出了内销批准证达2061份,比2005年的1700份再度增长.今年1至4月,东莞国税部门征收的加工贸易内销增值税已占全市增值税总额的41.3%.

港商成伟伦设在东莞的天基木业有限公司以生产木制玩具和家具为主.在目前的形势下,从劳动密集型的玩具行业转型到从事其他行业,或将工厂迁移到劳动力成本更低的地区,以及加工贸易从外销转向内销,都是他目前的备选方案.

香港最大童鞋制造商、安朗童话世界(香港)有限公司行政总裁林广德表示,他在广东投资的加工厂受影响不大.他认为,在产业链中从加工往设计及销售、品牌等环节延伸是加工贸易企业的出路,不应该只停留在制造的环节.他表示,中国市场为加工贸易企业提供了转型的舞台.

经过近30年发展之后,广东制造在内外压力之下不得不开始尝试改变.转型升级当然是好的,但对不少企业来说,创造属于自己的品牌还是一件遥远的事,他们大多只能选择向劳力更便宜处迁移.无论是转型还是转移,蜕变都是艰难的.

实习编辑:黄建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