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上海金融史的转折点(三)

这是一座城市的记忆,永远不能磨灭.

著名作家俞天白先生授权本刊的独家连载,真实记录了改革开放以来,在上海金融史上留下不朽印记的众多人物和事件.

破冰者――交行归来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改革开放,使人们意识到了以前那种大一统封闭格局的消极性.为此,中国农业银行、建设银行,先行从人民银行和财政部分离出来,成为国务院总局级单位.在上海,农业、中国两行于1979年,建设银行于1980年,均升为局级单位.1983年9月,国务院决定中国人民银行专门行使银行职能,1984年,工商银行上海市分行也成立了,经济建设资金的提供,开始由财政渠道为主,转变到信用渠道为主等然而,这一项项举措,基本上还是没能打破30多年来形成的“条块分割,一行一户”的原有模式.坚冰的打破,不是一次两次的冲击就能奏效的.

在金融变革的大背景下,交通银行试营业,虽然是在静悄悄中开始的,但有识之士都在普通表象下发现了她的不平凡,在静悄悄中,感受到了坚冰将被打破而引来的惊天动地.国务院之所以从同意交通银行重新组建,到真正确定开业时间,延搁了一年多时间,难道不是因为想选择一个引爆的最佳时机

在交通银行上海分行办公室里,主任李坚平正在接待《亚洲华尔街时报》的一名记者.这是试营业以来,接待的第24批外国记者,他们总是那么敏感地捕捉到发生在上海、发生在中国的每一个新变化.而这位年轻的主任,总是把每一次介绍当作与外部世界交流金融业务信息的机会.当然,交流中他总是难以掩饰对眼下所做工作的自信:

“是的,我们是眼下中国第一家城市综合性银行,第一家股份制银行,是国务院领导建议恢复,并且将总管理处从北京迁到上海的.1984年12月,国务院领导到上海视察工作,和上海市长说起如何共同解决上海财政滑坡问题的时候,他说,解决上海问题不是给几个钱,而是给政策.我们银行就是给政策的产物.我们的性质和任务,写在《关于上海经济发展战略汇报提纲》里,陈慕华同志给交通银行的要求是8个字:坚持改革,竭诚怎么写作.他们都希望交通银行成为改革的产物等”

他侃侃而谈,对事情进展了如指掌.因为他是筹备过程中第一批办公桌的拥有者,第一颗行章的经办者.

“交通银行的筹备工作由上海市领导袁崇武同志亲自抓,重要文件的起草人是上海金融界元老洪葭管先生！他们都认为要把交通银行办成一家中国最像银行的银行！你进门以后都看见了吧大厅的装饰是用大理石的,有世界钟,电梯是迅达的,是程控的,空调,大门上装有行徽.有人说这是摆阔气,是洋奴.不,先生,您知道,这是外向型银行,在贵国,最豪华的建筑,一定是银行,因为外表总是代表着银行的实力和信誉！等”

记者是一位金发碧眼胡子满腮的中年人,边记录,边频频地点头.李坚平接待了20多次,见到了20多次类似的赞许方式.在他的台历本上,还记载着将要接待的报社和通讯社名称:《读卖新闻》、《纽约时报》、《巴尔的摩太阳报》、《美洲经济评论》、日本NHK(日本广播公司)、美国环球广播公司、加拿大皇家广播公司等他们寻踪而来的本身,就是一种肯定.

1908年,交通银行先于当时作为国家银行的大清银行在北京诞生.“轮路邮电四者互为交通,而必须银行为之枢纽”.20年以后,因为国民党银行成立,遂将该行改组为促进全国实业发展的银行迁来上海.60年,一个甲子,风风雨雨,南迁又北还,而她今天又一次从北京南移,其作用仅仅是画一个简单的圆圈圈吗

回答是一个字:不.

CD点燃存款争夺战

某专业银行区办主任老夏,一向忠于职守,他被这份从未见过的CD支票收单据搅乱了方寸.转存的单位是一家研究所,划转数额是100万元人民币.这无异剜去他一块心头肉.眼下,在一般群众眼里人民币在贬值,独有他们这些银行从业人员的心里,人民币在“升值”――存款数字是衡量业绩的最重要指标.

尽管马克思早就说过,“对银行来说,具有最重要意义的始终是存款”,但老夏在吃银行饭的30多年中,从来不曾考虑过这句话的分量.对于企业的闲散资金和居民手里的余钱,银行历来不重视,反正独家经营,要存的钱也跑不了.集中存款,靠的是行政手段,用不到你多花力气.尽管解放后举办了储蓄,那是鼓励老百姓存钱的措施,和银行工作人员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多一笔少一笔都无所谓.可眼下,情况不同了,要用经济办法筹集资金了,银行都在讲究生财、聚财、用财之道,每个从业人员的业绩也和这些指标直接挂上了钩,端着金饭碗过太平的日子已经成为美好的记忆.不说远的,就说这个月,向他伸手要贷款的企业就有50多家！100万,眼睛一眨,划到与自己完全不搭界的银行里去了,吃得起这种哑巴亏吗莫听家家户户高喊没钱用、头寸紧,“预算外存款”其实像一片无人管辖的领地,辽阔得没法丈量,让出这一步,等于让出了一大片哪！

“不行,必须拦住这笔巨款！”

他亲自率领信贷科长和相关出纳上门找客户去了.

转存的这家研究所的会计师是位中年汉子,身子虽然显得有些单薄,脸色苍白,可一听老夏这次是兴师问罪来的,神情立刻激动起来,态度也远比他的外形刚强倔莽.“好啊,你们总算上门了！多少年来,你们白拿我们的款子去放贷,钱赚得还不够啊心平一点,放一码吧！我们单位的流动资金、职工福利,死呀活呀,就指望这三厘三了！帮帮忙吧,同志！我们太穷了,要是真逼得没路走,还不是照样要找你们麻烦的吗”

死活不转弯.

老夏下不来台,不得不来硬的:“可转让大面额存单没有经过上级批准,所以是不合法的.我们不给你划款,有理有据,能让你们手里的存单,变成一张废纸！”

“不划款你们敢”

有什么不敢的！存单上立刻出现了一只紫色长方形印鉴:“退票”！会计师不服,再送.又是一只“退票”.再送,再退.一共九只印鉴,重重叠叠,新的压旧的.“退”字压在“票”字上,“票”字压在“退”字上,辨不清哪是“退”哪是“票”,也辨不清复写纸书写的那个巨额数字.一片紫色条纹的交错,酷似狼藉不堪的战场.

这种支票托收之战不止一次,这样的专业银行不止一家.

情况很快反映到上海市政府,时任市府领导的、黄菊、叶公琦等都迅速做出了反应.兹摘录同志的批示如次:

“等我意应该召集上海有关金融单位领导开一次会,说明交通银行的设立是国务院总理亲自来沪决定的,也是一项改革,无疑应该采取支持态度.”

批示时间是1986年月11月29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