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2007年第4期

点赞:2062 浏览:5622 近期更新时间:2023-12-18 作者:网友分享原创网站原创

二十年前,刘大毛的父亲正好六十岁,父亲退休,让高中毕业的刘大毛顶职进了供销社做营业员,那年刘大毛十八岁.

一年半后,与他同时参加工作的人都定级转正了,惟有刘大毛没有转正,所以,刘大毛的工资始终比同期参加工作的人少一级.刘大毛为此苦恼得要死要活,暗地里流了不少眼泪.于是,在青年职工中关于刘大毛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有的说刘大毛在顶职以前耍过流氓,有的说他不尊敬老同志不服从领导等等.

对于自己的传言,刘大毛也知道一些.

高中毕业后,刘大毛曾经在村里劳动过一段时间,一次他挑着青草到河边洗,恰好遇上女孩罐子也在河边.罐子那年16岁,刘大毛17岁,刘大毛和罐子比较要好,是那种两小无猜的好.一见面,他们就开起了玩笑,先是罐子用水泼大毛,把大毛身上都泼湿了,大毛和罐子哈哈大笑.接着大毛悄悄跑到罐子的身后,猛地把罐子在水里.水很浅,罐子也没呛着,罐子爬起来的时候还笑着骂刘大毛坏蛋.刘大毛看罐子浑身像落汤鸡,就说,快脱下来,岸上有我的褂子你换上.罐子就往下脱衣服,衣服湿了粘在身上不好脱,大毛就过来帮忙,把罐子的衣服拽到头顶的时候,大毛看见罐子的胸前蹦出两只鼓鼓的奶子,大毛忽然红了脸,大毛连忙跑开了.衣服还挡住罐子的眼睛呢,罐子就喊,大毛,再拽一下.恰好放牛的二安走过来看见了,说青草都飘走了,还不快捞?罐子脱下衣服后,发现自己的奶子被二安看见了,忽然红了脸大哭,边哭边骂二安.

罐子一直哭到家,罐子的妈妈就去找大毛的妈妈和二安的妈妈,搞得满村的人都知道了.

再说对领导不尊敬,大毛记得是当营业员时候的一件事.那晚,外面飘着雪,天气非常冷,滴水成冰.和刘大毛住在一个房间的谷会计提前上床睡了,刘大毛因为要参加青年工人业务技术比赛,就噼里啪啦练算盘,反反复复打小九九.深夜了,被尿憋醒的谷会计对刘大毛说,大毛,到外面把我的懒起(夜壶)拿给我,睡得太早,把这茬给忘了.刘大毛到院子里的泡桐树下,把谷会计的夜壶拿来递给他,谷会计可能是给尿憋急了,接过夜壶就开始撒尿,谁知夜壶的底子没有了,谷会计尿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觉得声音不对,仔细一看尿全漏在褥子上了.谷会计就大声骂道,大毛,你个怎么搞的?谷会计四十多岁,和刘大毛的父亲称兄道弟的,经常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大毛,大毛没当回事,大毛还在全神贯注练小九九.谷会计见大毛没吱声,越发来气,顺手就将夜壶摔在大毛身上.刘大毛这才觉得谷会计不是和他开玩笑.刘大毛说,怎么啦,谷叔.谷会计说你小子不想给我拿懒起你说一声,怎么把底子给砸下来了?大毛才看到谷会计的褥子洇湿了一大块,还冒着热气,一股骚味扑面而来.大毛说,我没砸.谷会计说你没砸,难道它自己会掉下来吗年轻轻的不学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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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会计穿了衣服去找供销社主任告状,第二天大毛就被调到采购站收破烂去了.

后来一连串的晦气事就接踵而至,先是转正定级被延误一年,接着是新成立的工商局来供销社要人,高中生几乎都被要走了,就没要刘大毛.法院招干大毛都考上了,调档以后给退了回来,乡政府在机关招干也是考上了,也是调档以后没了戏.后来连城市户口的姑娘都不愿意和他谈对象,只好找了罐子结了婚.

大毛死心塌地地在供销社干了二十年,二十年生活工作在人们的歧视里,提干、培训、进城没有一件轮到他的.

大毛和一起顶职的哥们谈自己的苦恼,那个哥们说,你这么多年磕磕绊绊的,估计肯定有人在你的档案里做了手脚.要不,怎么好事都绕着你呢大毛就非常渴望看看自己的档案,想知道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宣布大毛下岗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到县供销合作总社拿档案,他非得要弄清这个纸袋里到底装着什么猫腻不可.拿到自己的档案后,见上面盖了好几个红色的印章,大毛的心里就怦怦乱跳.到家后,他迫不及待剪开袋子抽出几页纸,一张是招工表,一张是转正定级表,另外几张是工资调整审批表,剩下的就是自己的个人总结等等.在职工转正定级审批表的鉴定意见栏里写着这样一行字:该同志到我单位工作以来,除了砸老同志懒起外,没有其它问题.刘大毛如梦初醒.在这个地方砸和打的意思一样,说我砸老同志,不就是打老同志吗懒起不就是睡懒觉不起床吗难怪这么多年老是不走时啊!大毛气得咬牙切齿,决心找到这个填写鉴定意见的人,报这个仇.大毛是一九七九年九月参加工作的,一年半后就是一九八一年四月,恰好就是谷会计当文书.大毛给他送夜壶恰好是一九八零年的冬天.大毛断定就是谷会计写的鉴定评语.老,我非得整死你不可.反正我也下岗了,饿死也是死,毙也是死.


大毛就四处查找谷会计,大毛记得他是一九八四年调到县果品公司的.大毛到了果品公司,果品公司也破产了,留守的人告诉大毛说,谷会计早就退休回家了,就住在果品公司宿舍.到了果品公司宿舍一问,有人告诉大毛说自从谷会计老伴去世后,领养的一个儿子也不要他了,他只好孤单单回农村老家了.至于农村的家在哪里,人家就不知道了.大毛四处打听,终于在县社人事科问清谷会计回沙河镇谷村了.

大毛怀揣着一把,骑着摩托车找到了谷村,问清了谷会计的住址.在一个低矮的小房子里,大毛见到了谷会计.大毛大吃一惊,那个接近一米八高的谷会计已经萎缩成一个又瘦又小的耄耋老人.可能患有半身不遂,拄着一根拐杖,颤颤巍巍问大毛找谁.

大毛很失望,眼前这个老人,难道就是毁了自己半辈子的人大毛说,我找的不是你,我要找的是一个坏种.

谷会计显然没有听清他说的话.谷会计说,是啊,天冷,真冷啊,昨晚上把懒起的底子都齐茬茬冻掉了,尿没倒干净啊等

大毛一转身出了他的小屋,看看天色,觉得可能有一场雪要下来,大毛掏出狠狠地插在谷会计门口的草垛上,仿佛是插在当年那个谷会计的胸口上,一转身骑上摩托车向家里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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