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窿烧饼2016年第5期

奉天府的名吃有一道窟窿烧饼,这好好的烧饼为啥中间挖了个大窟窿?当年的张大帅也纳闷这点,他查来查去,没想到这窟窿出在自己身上.也不知这窟窿最后到底补没补上.

民国初年,张作霖当上了东三省的巡阅使,成了名副其实的东北王.张作霖出身江湖,虽然当了大帅,但旧习不改,每到一地,都要到街上走走,看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这一天,张作霖到兴城检查军务,下午闲着,便带了副官到街面上溜达.刚走到南门外,就听见一个叫卖声：“烧饼,烧饼,闻着香,到嘴化,不香不化不要钱――”早年间张作霖拉杆子抢大户到过兴城,吃过这儿的烧饼,如今听到叫卖声,勾起馋虫,于是走到烧饼铺跟前,高声说：“来个烧饼!”

掌柜的递过一个烧饼：“先生您慢用,吃完了您再付钱,一个大钱一个.”张作霖一听,心里欢喜,拿起烧饼刚要咬,停那儿了,这烧饼看着不小,可中间有个大窟窿.张作霖问：“你这烧饼中间怎么少一块?”掌柜的告诉他,这叫吊炉窟窿烧饼.

张作霖说：“我记得过去吊炉烧饼中间可没有窟窿.”掌柜的说：“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过去是前清,现在是民国喽,现在这烧饼中间就得出个窟窿.”显然,那掌柜的并不认识眼前这位大帅.

张作霖没吱声,拿着烧饼回到了住处,叫人把县长叫来.县长来了,张作霖瞅了他一眼,指着烧饼让他说说这个有什么特别之处.县长一看就知道这是南门外的吊炉烧饼,告诉大帅,这是李家烧饼,好着呢.张作霖问：“他家的烧饼原来也是这个样子?”

县长瞅了瞅烧饼,半晌才慢吞吞地说：“好像中间多了个窟窿.”张作霖就问了：“好好的烧饼怎么弄出个窟窿来?”县长答不上来.张作霖说：“给你半天时间,你给我调查清楚.”众人不解,不就一个窟窿嘛,有什么好调查的,大帅没事找乐子.

半天过去了,县长回话,调查结果是：师傅说中间挖个窟窿熟得快；伙计说中间有窟窿好拿.张作霖问：“那老百姓咋说?”县长不解,这是写卖家的事,没问老百姓.张作霖一摆手：“再查!”

县长亲自到了街上,逢人就问：“这中间有窟窿的烧饼你们觉得怎样?”人们奇了怪了,堂堂一个县长问这事干啥?都说,有没有窟窿那是师傅的手艺.县长还是没问出个究竟来.这时,一个孩子拿着烧饼过来了,县长问：“孩子,你说这烧饼好不好?”孩子说：“好是好,就是少了一口.”县长笑笑,真是孩子,一口也计较.

县长回来如实报告,大伙儿都没啥可说的,只有一个孩子说“少了一口”.张作霖一拍大腿：“对了,孩子说真话!”县长愣那儿不吱声了.张作霖说：“你们想一想,一个烧饼中间挖掉一块,五个烧饼挖出来的面还能再做一个,这叫什么?这叫占尖取巧!把掌柜的叫来,我要当面问他.”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账就怕细算,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一年下来,这卖烧饼的掌柜多赚百姓千斤面的钱.真是无商不奸!

李掌柜卖烧饼三十多年了,在当地很有人缘,大伙儿听说李掌柜被张大帅叫去,都跟着来了,把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张作霖的手下人往外轰人,张作霖说：“别轰,让大伙听一听也好.”

张作霖坐在椅子上,李掌柜站着,张作霖问：“李掌柜的,你做写卖心里亏不亏?”李掌柜一愣,心想,都说张作霖是个粗人,看来,他心细着呢.李掌柜回答：“说亏也亏,说不亏也不亏.”张作霖问：“此话怎讲?”李掌柜说：“写卖人写卖人,平写平卖才是人.”

张作霖说：“废话,你做烧饼是卖,你又不产白面,当然是写了.写要合理,卖也要公平,这才是经商之道.”李掌柜笑了：“大帅明断,如果这白面一袋挖去一碗,我这烧饼还是原来那么大,一年我得亏多少?”

张作霖一愣,有这事?眼睛看着县长.县长两眼低垂着,却不吱声.下面的百姓齐声说：“李掌柜说得对,现在卖面的每袋都要挖掉一碗,还是整袋出,一袋五十斤,不验秤.”

张作霖盯着县长问：“真有此事?”县长小声说：“有,不过等”欲言又止.张作霖动了怒,追问这一碗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县长只好实说：“那一碗面交了军粮.”张作霖的眉毛立了起来：“什么,交了军粮?来人!”

当地驻军赵营长来到大帅跟前.张作霖问：“那一碗面果真当了军粮?”赵营长不敢隐瞒,承认有此事.张作霖一拍桌子：“军饷都是我拨的,怎么还向下面要粮?私征军粮那是死罪,拉出去,毙了!”赵营长挺直了腰,说：“大帅,人以食为天,军人也是人,没有粮,怎么活?”

张作霖冷笑：“那给你们的军饷干什么用?”赵营长说,每人每月十块大洋,上面扣下两块,再给家里寄五块,剩下的不够一个月的伙食费,只好向地方求援.张作霖追问：“上面扣两块大洋,谁干的?”

军需官见问到了自己头上,就回话：“大帅,是这么回事,在兴城给您修了个别墅,钱不够了,我们弟兄商量那就从军饷里挤一挤,也就是这半年时间,工程完工后如数下发军饷.”

张作霖一听是给自己修别墅克扣军饷,原来这窟窿出在自己身上!自从他当上巡阅使后,严明军纪,手下不能再去偷去抢,逼得他们只好另打主意,情有可原.张作霖当即让人找来别墅工程管事的,告诉他,立即停工.

管事的报告大帅,工程已经完工,只等验收.张作霖说：“那好,就算我验收合格,明天你贴出告示,把别墅卖了,卖出的钱,如数补上军饷.”

赵营长表示,军饷补上,军方将如数还给面钱.商家得知军方要补给货款,立马取消挖面行为.李掌柜高兴地告诉伙计,从明天起,做烧饼不再中间挖窟窿.

告示贴出三天,没有写家.管事的把县长叫到别墅,拍着桌子说：“事儿都是你挑起的,还得你收场.这别墅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限你三天把钱交上.”

县长回去后,把商会的人找到县衙,向他们说：“出了大事了,别墅要卖给咱们县,写不写都得写,整整十万大洋啊,县里把库底子扫三遍也凑不齐.”商会的正副会长心里明镜似的,找他们就是让他们出血.不出?县长和谁一条裤腿那是明摆着的；出吧,张大帅的别墅,易物不易主,借你个胆子你也不敢住.

县长一看大伙儿不吱声,也知道各位的心思,就拿出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主意：商会出钱写别墅,然后把温泉浴池交给商会收费经营.原来张作霖的别墅就建在温泉旁,千百年来,这温泉自流不断,当地人在温泉边建了个大浴池,常年洗浴,从不收费.

商会会长算了一下账,就是收费,这十万大洋也得五十年才能收上来!第二天,商会会长挨家收钱,每个写卖家三十块大洋,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李掌柜的一听凑钱写别墅,悄悄地告诉伙计：“烧饼还得挖窟窿,这回挖得再大点儿!”

转眼过了三年,兴城的窟窿眼儿烧饼卖出了名,奉天府的得魁隆点心店还特意派了两个糕点师傅来兴城学艺,学成后,这种窟窿眼儿烧饼就成了奉天府的著名点心.

张作霖最后被日本人炸死在皇姑屯,死后灵前供的点心里就有这种窟窿眼儿烧饼.真不知道张大帅的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