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非我愿,但愿海波平

倭寇就是日本海寇.最早起源于日本的九州以及山阴、山阳二道.主要成分有日本武人(指日本封建诸侯的正式士兵)、浪人(流亡海上的败将残兵等)、海盗商人和破产农民.他们以壹岐、对马二岛为根据地,同内陆的奸民相勾结.不断掠夺中国、朝鲜沿海地区.从元末直到明朝万历年间(自日本的镰仓幕府直到丰臣秀吉当政时),为恶长达三百年之久.日本古称倭奴国,故古代史籍便把这些日本海盗称为“倭寇”.
公元1368年,明王朝建立时,日本历史已经进入南北朝时期.南北朝之间进行了长时期的内战.南朝为了增加财政收入,积极资助和支持倭寇的抢劫活动.公元1392年,北朝吞并南朝.南朝的溃兵败将、失意政客,纠集一批流氓化了的破产农民,勾结海盗商人,流浪海上,形成一股颇为强大的力量,向中国大陆侵扰.
从嘉靖朝开始,是倭寇侵犯最为猖獗的时期.明朝成化三年(公元1467年),日本发生“应仁之乱”,各封建主起兵反对足利氏.他们之间又相互拼杀.此后,足利氏政权名存实亡,日本历史进入了各诸侯纷争的战国时期.随着商业的发展,日本大小藩侯的奢侈愈益增长,对各种物资和货币的需求也更加强烈.为了争夺对中国的贸易,日本各封建诸侯之间,经常为抢夺贸易勘合进行残酷搏斗,后来甚至把这种厮杀带到中国的土地上.
嘉靖二年(公元1523年)四月,日本西海路诸侯大内氏派遣宗设、谦道率领使船携正德朝勘合抵宁渡.稍后,另一个日本大封建主细川氏又向足利政权强索弘治朝勘合,命宋索卿、瑞佐率领使船也来到宁波.宁波市舶太监赖恩和海道副使张芹,接受宋素卿贿赂,让后到的细川氏使船的货物反而先盘验发.宴会时,瑞佐、宋素卿又居上座.宗设恼怒,格杀瑞佐,追逐宋素卿.并乘机在宁波、余姚一带大肆抢劫,杀伤中国官民多人,夺船出海而去,浙中大震.这就是所谓的“争贡之役”.事后,明朝政府惩办了赖恩、张芹,处死了宋素卿,再次采取闭关政策,罢市舶司,禁止寸板下海,中日贸易停止了17年.嘉靖十九年(公元1540年),日本足利氏又遣使至,请换嘉靖朝新勘合.明朝廷要日方“缴旧易新”.日使无旧勘合,故明朝廷不给新勘合,并严限以后贡期十年一次.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日本贡船至,既无表文.又没到十年贡期,明朝政府拒绝贸易.从此,中日贸易断绝.
这时的明王朝,和洪、永时期已大不相同了.首先是政治腐败,海防空虚.嘉靖皇帝一心求道,终日斋醮修炼,不问政事.大权由奸相严嵩独揽.严嵩、严世蕃父子.结党营私,贿赂公行,朝政极端腐败黑暗.由于军官盘剥,军屯破坏.卫所兵制早已衰败,士兵大量缺额.沿海省分,如辽东军额,平均每卫兵数只及原额的二分之一到四分之一,并且在营士兵多为老弱病卒,长期未加训练.将领多纨绔子弟,一旦有事,铠甲着身便气喘吁吁,更谈不上作战.沿海军备,破败敝旧,战船十分仅存一二,事急只好临时凑集渔船.另则,当时中日双方经济都在发展,不仅日方,明朝沿海地区商品经济的发展,也需要海外贸易.这种要求贸易的趋向.绝不是一纸命令所禁止得了的.所以当时明朝廷的正确作法,应该是允许正当贸易,而禁止主持外贸官员的贪污贿赂；同时加强海防,以御倭寇侵扰.但是,腐败的明朝当局,却倒行逆施,严海禁,甚至连正当的贸易也不允许,但对海防又丝毫不加整顿.结果,贸易停止,和倭寇的抢劫活动却日益加剧起来.
明廷罢市舶司后,日本货船到达,便都通过沿海势豪之家进行秘密的贸易.但秘密贸易所得.终究有限.日本海盗便和奸商猾民相勾结,在沿海各地大肆抢劫.当时最著名的勾倭汉奸有歙人许栋、闽人李光头.王直则是许栋部下的大头目.自嘉靖十九年(公元1540年)起,许栋等便勾结倭寇,盘踞宁波附近的双屿岛,不断窜犯陆地,烧杀淫掠.由于明朝沿海防务空虚,将怯兵弱,倭寇结伙劫夺资财,颇为容易,一伙得手,他寇闻讯也纷纷赶至.
这时,在日本史上还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明朝嘉靖二十二年(公元1543年),葡萄牙商船开到了日本.葡萄牙人卖给日本的是从欧亚大陆带去的各种货物.当时日本生产落后,所能输出的主要是黄金和奴隶.这些奴隶除了本国内战中的俘虏和破产农民外,相当一部分就是倭寇掳掠去的中国沿海居民.葡萄牙人在贸易中,还将铁铳等火器及制作方法输入日本.这些铳又被倭寇利用来作为屠杀中国沿海居民的利器.
倭寇侵扰中国沿海,主要目的是掳掠金银财物和人口.而所用的手段则极为残忍野蛮.首先是公开抢劫财物.由于有汉奸卧底,倭寇到一地,很了解情况,常常按籍抢掠.所过之处.一洗而空,富家都难幸免.他们有时采取讹诈勒索的方法,将人掳去为质,勒令赎取.到时无钱赎取,或给钱不足所勒之数,则锯而杀之.劫财的同时,掳掠人口.抓到男人.除迫使为向导,服苦役,打仗时便驱之为前锋,以挡炮矢.抓住妇女,集中起来,白天命缲丝,夜则.待劫掠将终,带不走的,便放火将这些妇女活活烧死.被掳回日本的,都贩卖为奴.有时打了败仗,便狂杀俘虏,以为报复.倭寇一边抢掠,一边大肆烧杀,有意制造恐怖气氛.沿海城乡,大片大片房屋被烧毁,数目常以万计.倭寇攻苏州,大火整整烧了一天.硖镇被焚,三天后火犹未灭.昆山县城被烧房屋二万问,邻近村落共三百五十里(每里一百一十户),房屋十毁.杀人之状更加惨不忍睹.倭寇犯杭州、湖州,杀人无数.城边流血数十里,一眼望去,大地尽是一片殷殷的腥红血色.这伙匪徒,有时将人手足钉在树上,肆意折磨后再加杀害.他们连孩子也不放过,杀死婴儿,以血和酒,作为饮料.甚至将抓住的婴儿缚在长竿上,用开水往身上浇,听着婴儿的惨啼,以为笑乐.尤其令人发指的是,倭寇抓住孕妇,匪党之间互猜所孕是男是女.然后用刀剖肚,以验输赢.这些血淋淋的惨状,至今写来,仍然令人心恨手颤.
倭寇的烧杀抢掠.给东南沿海人民带来深重的苦难.沿海居民对倭寇产生极度的恐怖.纷纷出外逃难.许多繁华的村镇变成一片荒野,昔日肥美的良田杂草丛生.倭寇的野蛮行径极大地破坏了东南沿海地区生产力的发展,威胁着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因此也就激起了沿海居民的强烈愤怒和抵抗.地方官员和受威胁的地主绅士、商人、文士、生员、农民、医卜,以至乞丐,都忍无可忍,行动起来,杀灭倭寇.倭寇的抢掠也影响到明朝廷的财政收入.官军经常遭到袭击,大批县城、卫所的沦陷被劫,终于引起了朝廷的忧虑,不能不予以重视,加以对付.
嘉靖二十六年(公元1547年)七月,明朝廷派朱纨巡抚浙江.朱纨整顿海防,肃清内地勾倭的奸民,曾指挥都司卢镗等攻克倭寇据点双屿岛,杀死倭寇稽天等数百人,汉奸许栋、王直等遁海逃走.当时,闽浙沿海的不少官僚地主,都靠通倭牟取暴利.朱纨的抗倭措施,使这批奸豪“骤失重利”.于是闽浙籍官僚便诬蔑朱纨“诬良为盗”、“擅杀”.朱纨被革职拿问,悲愤地服毒.此后数年,人们摇手不敢言海事, [ 2 ] [ 3 ] [ 4 ] [ 5 ] [ 6 ] 倭寇势力也就更加猖獗.嘉靖三十一年(公元1552年)四月,大批倭寇在王直等勾引下,侵犯浙江台州等地.这年七月,明朝廷又派都御史王仔提督军务.巡视浙江.王仔再度增强海防力量,并督参将俞大猷、汤克宽等,在嘉靖三十二年(公元1553年)二月,痛击倭寇,取得普陀山之捷.汉奸王直等丧失普陀山老巢后,在海上积聚力量,于这年四月,又勾引大批倭寇,联舟百余艘,蔽海而来,攻掠沿海诸地.浙江、南直隶诸省沿海州、县、卫、所,被倭寇攻破二十余处.从浙江的台州、宁波,中经南直隶的苏、松,直至淮北,沿海数千里.同时报警.
戚继光就是在上述倭寇势力日益猖狂的情况下,于嘉靖三十二年六月,被调到山东前线,督率登州、文登、即墨三营二十五卫所,备御倭寇的.
当时山东沿海卫所士兵仅及原额的一半,且多疲惫老弱,纪律松弛,号令不严,战守无备.戚继光深知,用这样毫无纪律的骄将惰兵去应敌,是绝难获胜的.因此,他一上任,便从“振饬营伍,整刷卫所”着手.但是,军中因循懈怠已久,人们对这位26岁的长官并不放在眼中.在将校中,有一位戚继光的远房舅父,自恃长辈,拒不服从命令.为了整肃军纪.惩罚这种无纪律的恶行,戚继光当众给了他应得的处分.当晚,又以外甥身份,把这位舅父请来,赔礼道歉.请他原谅.舅父深为感动,跪地而前说道：“现在我知道你秉公执法,今后再也不敢违抗你的将令了.”这件事传扬开去,官兵们纷纷议论：“戚将军执法不讳私亲,说明他秉公断事；先按国法从事,而后自己赔罪致歉,说明他敬长谦让.对自己的舅父都不讲情面,何况是部下呢如果再不约已守法,将会自招惩处了.”(《戚少保年谱耆编》第一卷)军中的风气从此有了很大的转变.比较起来,当时山东远不如南直隶、浙江诸地富庶,故没有成为倭寇攻掠的首要目标.眼前虽然没有发生激烈的战争,戚继光身处海防前哨,仍然严密注视着倭寇动向.“遥知夷岛浮天际,未敢忘危负岁华.”(《戚少保年谱耆编》第一卷)居安思危,表现出高度警惕.他时而巡视海上卫所,时而训练陆地军兵,紧张地进行战争准备,以便一旦有事,就痛击来犯之敌.
戚继光在山东备倭二年多,将营伍中的积弊,渐渐革去.废弛的海防,经过整顿,逐渐得到加强.这些都充分显示出一位“良将”的卓越才华,深受朝廷的赞誉和器重.
(一)初显神威
嘉靖三十四年(公元1555年)七月,戚继光被调到抗倭斗争最激烈的浙江战场.
当时浙江将领中,总兵俞大猷反对胡宗宪招抚,参将卢镗则赞成招抚.戚继光看来没有反对胡宗宪,并帮助胡宗宪出谋划策,计退包围桐乡的敌兵.戚继光在浙江,先任都指挥使司佥书,专门管理有关屯田等后勤事务.勤苦任事,励精整顿,督造军器,成绩卓著,又帮助胡宗宪出谋退敌.他所表现出的多方面军事才能,深得胡宗宪的器重.嘉靖三十五年(公元1556年),朝廷议事,以定海(属宁波府)一带靠近倭寇盘踞的舟山岛,形势险要,宜添设专官镇守.因为这一武职责任重大,必须慎选良将,于是由总督胡宗宪推荐,这年七月,戚继光受命担任参将,分守宁波、绍兴、台州三府地方.
参将的任务,平时负责拣选和训练士卒,有警则率军作战.可戚继光上任时,前任参将“并无交代水陆堪战堪教兵士”(《纪效新书》卷首).当时战情紧急,戚继光也来不及训练士卒,遇事只得临时凑集“流寄杂兵”,以救燃眉之急.一开始,戚继光是完全凭着他那精湛的武艺和勇猛精神,团结军中一批武勇之士而杀敌致胜的.
嘉靖三十五年(公元1556年)四月,徐海、陈东、麻叶等率万余倭寇,侵犯浙江.各头目间因分赃不匀,发生龃龉.胡宗宪乘机用离间计,杀死徐海,俘获麻叶、陈东等.这支倭寇在平湖的沈庄、梁庄一带,被俞大猷等率领的明军击溃后,八月,余倭八百多人窜至慈,进掠龙山所.龙山所属宁波府,正是戚继光分守的范围.刚刚上任的戚继光,闻讯立即率军驰往高家楼待敌.当时明朝官军数支,虽然总共有万人之多,但缺少统一指挥,军心不齐,又都想保存自己实力,战斗力极弱.倭寇根本不把它放在眼里,在三个头目率领下,兵分三路,冲向明军各部.明军不堪一击,阵脚大乱,纷纷溃退.戚继光见此情景,立即飞身跳上一块高石,弯弓射箭.只听得嗖、嗖、嗖三声,三发三中,三个倭寇头目应声而倒.已经溃散的明军这才合拢起来.三路倭寇群龙无首,仓皇退走.明兵抬头望着三箭退敌的戚继光,竖起拇指,称赞这位英俊将领的胆略和神武.
这年九月,又有一股倭寇来犯龙山.龙山千户所北临大海,东对烈港和伏龙山,地势十分险要,是通往省城杭州的门户之一.当倭寇攻来时,浙江巡抚阮鹗亲督俞大猷和戚继光率军阻敌.双方在龙山附近展开了激战.官兵奋起杀敌,三战三胜.倭寇乘夜逃跑,官兵猛追.至缙云,双方再战,明军又胜.狡猾的倭寇退到桐岭,再战又败,便在雁门岭暗暗设伏.明军乘胜穷追,进入敌人埋伏圈内,倭寇突然自两边夹击.明军遭此突袭,纷纷败阵而走.只有台州知府谭纶与戚继光所率二部兵阵脚不乱,注视敌人动向,待机应敌.倭寇见这两路明军处变不惊,不敢轻易来攻,便向东退去.戚、谭两部因为后无援兵,也不敢再穷追.这支倭寇遂由乐清逃往海上.在此次战斗中,俞大猷、谭纶和戚继光这三位著名的抗倭爱国英雄,开始建立起真挚的友谊.
(二)在进攻中杀敌
经过实战,戚继光深深感到现存军队的窳(yu音雨)劣.戚继光认识到：要消灭敌人,就必须有一支训练有素的勇敢军队.嘉靖三十五年(公元1556年)十一月,戚继光向浙江军政当局提出建立兵营、训练士兵的建议.次年二月,再上练兵之议.胡宗宪等虽然勉强接受,但并不重视.因为他不相信能练成如戚继光所设想的那样的军队.直拖到嘉靖三十六年(公元1557年)底,才将兵备佥事曹天佑所部三千兵拨归戚继光.戚继光带领这三千兵,一边训练,一边作战.
嘉靖三十六年(公元1557年)九月,汉奸王直先遣养子王激随蒋洲来杭州.随后自率死党三千多人占据舟山岛的岑港.胡宗宪用招抚的方式劝降王直.王直受抚后,明朝官员发生意见分歧,将王直逮捕,次年杀死.王直被捕的消息传出,余党哗然,声言要为王直报仇.这伙余党在毛海峰(即王激)率领下,固守岑港顽抗.次年春,胡宗宪督众攻岑港.戚继光也参加了攻克岑港的战斗.岑港位处舟山岛的西端,地形极为复杂,易守难攻.明军久攻未下.
岑港之战正在进行中,嘉靖三十七年四月,大批倭寇又自北方窜来,在台州登陆.胡宗宪急调戚继光率部援台.四月二十三日,戚继光督所部兵,从舟山渡海.探马来报,倭寇已移掠温州.戚继光率众昼夜兼程,直奔温州.途中得悉倭寇正在盘石卫的乌牛一带大肆烧杀抢掠.二十九日,戚继光兵分三路,自领中路,猛扑乌牛山.倭寇遥见明军来势甚锐,奔过馆头,隔水拒守.戚继光挥师冲锋,倭阵受挫顿乱.明军大队乘势拥上,涉水击敌.战斗从早晨直打到午后,明军五战五胜,倭寇大败逃窜. [ 1 ] [ 3 ] [ 4 ] [ 5 ] [ 6 ] 五月初,复有倭寇四千余人,乘战舰数艘,屯泊乌牛、馆头,四散剽掠.戚继光率师在十里桥、白塔迎战,两创敌兵.倭寇溜回舟中,深藏不敢出.五月十日,又有倭船四十多艘从龙湾方向来,屯泊大崎、黄华一带.连日龟缩乌牛、馆头之倭,联舟百艘,驶往海上剽劫.戚继光命把总梅奎、邢镇率领征集的渔舟由水路,自率陆路从盘石启程,水陆两路追击倭寇.倭寇欺负明军渔舟矮小,用大福苍船迎战.明军渔舟两路夹攻,直追至小崎山下,终因船体过小,奈何不了大福苍船.戚继光亲临前敌,审视战情.他弯弓射箭,射倒倭船舵工；部下把总刘意又射死倭船橹手.舵橹皆歇,敌船只在海上打转,倭寇手忙脚乱.明军小船四面环攻,一边杀敌,一边纵火.熊熊烈火将倭寇的大福苍船烧毁,倭寇焚溺而死者无数.其余倭寇,吓得急忙开船逃走.是年秋,戚继光又被调回岑港战场.岑港被围已半年多,一时还是难下.朝廷以岑港久攻不克,将俞大猷、戚继光等革职,戴罪杀敌；并命一月之内必须攻取岑港.戚继光等率众舍死忘生,拼命冲杀.拒守岑港之倭终于抵挡不住,放火烧寨,移往柯梅.明军本可乘胜一举攻灭这支败寇.但总督胡宗宪却不肯力剿,只希望倭寇赶陕离开浙江,以使自己驻节之地得以安宁.这支败倭便由柯梅开往福建,大肆焚掠.福建舆论大哗.御史李瑚疏劾胡宗宪嫁祸邻省.因为李瑚与俞大猷都是福建人,胡宗宪怀疑李瑚所劾,是俞大猷提供的情况,为了开脱己罪,竟诬陷俞大猷等“纵寇南奔,播害闽广”.由于严嵩的庇护,结果胡宗宪升官,俞大猷被逮捕下狱.戚继光也被加上“通番”的罪名,打算逮问.恰好攻克岑港的捷奏至京,戚继光才恢复原官,仍旧镇守宁、绍、台三府.
胡宗宪用以邻为壑的苟安办法,当然是无法求得疆土安宁的.嘉靖三十八年(公元1559年)春夏间,倭寇又大举侵犯浙江沿海.数千倭寇自温、台登陆,两府警报频传.温州倭多在平阳、乐清两县间抄掠.台州倭势更甚.一府六县(临海、黄岩、天台、仙居、宁海、太平),沿海数百里,倭寇巢穴无数,其中最重要的王大巢穴则在栅浦、桃渚、海游.
四月,戚继光接到往台州剿倭的命令,召集部将会议.这时,倭寇已经包围了桃渚千户所.四月五日,戚继光率师从宁波出发,多次击败所遇之倭.当明军赶至桃渚时,桃渚千户所已经被困月余,危在旦夕.
四月十六日,戚继光乘雨悄悄引军逼近敌营,设伏兵四支,待命杀敌.又令数十名鸟铳手潜入城中,广张旗帜,以为疑兵.第二天,倭寇攻城.城上鸟铳齐发,击毙大批敌人.倭寇抬头,见城上旌旗蔽目,以为明军大队到了,急忙撤围退走.被戚继光的伏兵一阵截杀,余寇逃往章安,与栅浦之倭合兵一处,返身迎战,其势十分猖狂.戚继光率军追击,列阵椒江岸边,亲自擂鼓督战.明军精神大振,奋勇趋前,与倭寇短兵相接.白刃战从晨至午,明军越战越勇.倭寇也不示弱,拼力格杀.处州义士胡元伦虽已身被数伤,仍血战不已,冲锋在前,众兵紧紧跟随,举刀劈敌.倭寇大败溃散,夺船奔命.来不及上船的,大批被淹死.败寇分两股,一举乘舟逃往南岸,另一半窜往椒江北岸的山区.戚继光率部紧追不舍,在黄蕉山包围了敌人.乘夜色朦胧,四面仰攻,一鼓克敌,大获全胜.义士胡元伦手刃数寇,自己也壮烈牺牲.
在戚继光率军追敌时,又有大批倭寇继续向桃渚所进攻,各处探报不断传来.战斗间隙时,戚继光命部众稍事休息,调理伤员.自己根据探报；研究敌隋.弄明当时台、温之倭,以进攻桃渚之寇,势力最盛且急；流劫栅浦、贾子一路稍次；在温州者又次之.于是调上方略,建议以分巡佥事曹天佑督都指挥祁云龙等部屯兵黄岩,阻止温州之倭北窜,以知县张师善率所部乡兵牵制栅浦倭势；以海道副使谭纶、都司戴冲霄督诸部客兵屯海门卫,占据要冲,切断桃渚、栅浦二寇联系.戚继光自请率处州义兵再解桃渚之围.总督胡宗宪采纳戚继光之议,并作了相应的军事安排.
四月二十四日,黎明.戚继光进军桃渚.离敌还有三十里,倭寇侦知明军势锐,立即解围而走,移营葛埠,据山港为险顽抗.戚继光亲临前敌,审视地形.算计已定,指挥明军发动猛攻.命部将楼楠、丁邦彦率部浮水先登.复授计卢铸领兵往敌巢纵火.火起,敌营大乱.队长杨贵直人倭巢,奋勇杀敌；倭寇惊溃,慌不择路,大批被烧死淹死.残寇冒着倾盆大雨,连夜开船,往栅浦方向逃去.桃渚之围终于解除了,被俘百姓一千多人得释.
消灭桃渚之倭后,五月初一,戚继光率师来到海门卫.正拟与谭纶会商扫平栅浦倭寇,探马进报,有三千倭寇从贾子、栅浦方向而来,要袭击海门卫.戚继光以军士急需休息,便令卫军暂为守城.这帮军官懈怠惯了,尽管接受了命令,却疏于防守.海门紧靠大海,卫城离海才一里来路.半夜,数百倭寇乘天色晦黑,悄悄潜来袭城.有三十多个倭寇已经爬上城头了,守军才发觉,慌忙呼救.戚继光闻讯,见情势危急,已来不及整顿队伍,飞身上马,手舞双剑,往城门疾驰而去.这时风雨交加,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卫士匆忙大声疾呼.主帅亲自冲上去了！部众惊醒,将校兵卒齐往城头冲去.谭纶也率卫士奔出督战.众人杀倒登城之倭.袭城的倭寇匆匆奔回水上敌营,每门保住了.戚继光为严肃军纪,把负责守城的人斩首,城中逐渐安静下来.
倭寇知海门有备,不敢再攻.准备向南过新河,出南涧逃走.戚继光熟悉地形,料敌必经此路,事先命士卒钉桩连船,塞敌去路.倭寇只得停泊牛桥,爬上新河所前山,筑垒拒守.戚继光和谭纶早已率众等在新河,见倭来,从容布置,出奇击敌.先以少量兵力出西城,引敌出动.倭寇见明军人少,都往西城涌来.戚继光立城头膝敌动向,见倭船都在城南牛桥.敌扑西城,打不着仗,必奔牛桥去,则势必从南门经过.于是令全部精锐兵马.都伏兵城南待敌.倭寇真的又往南城急急奔来.早已等在这里的明军,一下子冲上去,三路合击.气喘吁吁的倭寇不敢硬拼了,纷纷登船,隔水拒明军.明军发巨铳炸碎倭船两艘.倭寇又慌忙登岸迎战,复遭痛击,退回舟中,逃往南岸.明军鸟铳齐发,弹横飞,纵火攻敌船.这一仗,焚毁倭寇双桅巨船32艘,烧死淹死的倭寇有一千多人.
从南岸登陆的倭寇,往乐清逃去,打算同温州之倭会合.戚继光对谭纶说：“倭贼已经魂飞胆落了,应当惫追！”五月十二日,明军在南湾追上了败寇.倭寇分五路占据海岸高山,凭险固守.又劫渔舟数十,随时准备出海逃走.戚继光先命卢钶等率军千人,从山背抄敌后路,正面兵分五路攻敌.故意留海路一条,而在海口处预伏精兵,放敌自投罗网.战斗开始后,倭居高临下,箭石齐发,明军攻不上去.戚继光见山上有倭首二人执旗指挥,遂同弟戚继美冲上前去,兄弟俩各射一箭,二倭首扑通倒地.余寇吓得忙躲进树荫中避箭.各路明军乘机并力奋攻.刹那间,倭阵背后一片杀声.原来卢镝等已率众从山后袭登山顶.明军上下交攻,左右夹击,倭寇支撑不住,果从戚继光留给的那条海路溃逃,正入明师重围.明军奋勇还击,倭寇蹈水而死者,不计其数.来不及逃的,跪地求饶,倭酋也投降了.残寇往温州窜去.戚继光一直 [ 1 ] [ 2 ] [ 4 ] [ 5 ] [ 6 ] 追到温州的盘石、馆头,终于将敌全歼.温州之倭也被戚继光分兵赶下海去.
五月十八日,戚继光奉命回师北上,会合其他各路明军,剿灭盘踞台州府宁海的倭寇.宁海之倭听说各路明军齐集,心怯气馁,乘船往海上逃去.戚继光督舟师,乘风奋击.把总任锦率所部水师追敌,在猫头洋击沉倭船六艘.把总邱泓又率所部水师,在清门洋击沉倭船五艘,焚毁四艘,救出被俘百姓五千多人.倭寇在海上势穷,转而登陆聚集,抢占民舍,据楼死守,被都司牛天锡所率明军金歼.
至此,嘉靖三十八年入侵温、台二府之倭,被全部荡平.戚继光奋显神威,“开东南之雄风”《止止堂集》《横槊稿》下),驰骋在浙东疆场,已经成为一位远近闻名的勇将了.
(三)编练戚家军
戚继光说过,无兵而议论打仗,就如同一个无臂之人同手执利剑者格斗一样,那自然是难望取胜的.要战胜敌人,就必须有一支精兵.当时明朝政府在抗倭战场上的士兵,主要有两种：一是外省来的客兵,一是当地的浙兵.客兵中有两广的狼士兵,山东的箭手,湖广的漕卒,河南的毛兵以及川兵.这些外省兵离浙江甚远,等奉命开到前线,倭寇早已饱掠一阵,开洋而去.待他们返回本省后,倭寇却又来了.那些留在浙江的客兵,享受着优厚待遇,但却骄横异常,不受节制,甚至相互火并.并同倭寇一样残害百姓,甚至更坏.老百姓气愤地诅咒他们说：“宁遇倭贼,毋遇客兵；遇倭犹可逃,遇兵不得生.”(黎光明：《嘉靖御倭江浙主客兵考》)本地的浙兵由于受贪酷军官的盘剥,生活极端贫困,缺吃少穿.打起仗来,“身无甲胄之蔽”.平时毫无训练,“手无索习之艺”.“战无号令”,“望贼奔溃,闻风胆破”.这种情况使戚继光十分担忧.要靠这样的兵战胜倭寇,是极为困难的.
早在嘉靖三十五年冬,戚继光就曾上练兵之议.然当时只重在创建兵营,突出训练,选兵还主要从现存浙江卫所兵以及民间义勇中,拣选精壮.后来,胡宗宪将曹天佑所部三千兵拨归戚继光训练.经过一年半时间,这支队伍看起来军容也还整齐.由于戚继光身先士卒,指挥有方,加上军令严肃,也打了一些胜仗.但是虽然经过戚继光的严格教育,这支队伍军纪仍然令人可恼的败坏.戚继光记得很清楚,嘉靖三十七年(公元1558年)四月,取得乌牛之捷,收兵记功时,一个士兵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前来报功.戚继光见这个被杀者双目怒睁,心中正在纳闷.另一个士兵看见此头,忽然放声痛哭说：“这是我的弟弟呀,刚才负伤并未死,为什么要杀他啊}”还有一个士兵,竟拿着一个十五六岁无辜少年的头颅,也来报功.戚继光愤怒地把这两个冒功者杀了.但这类事件,仍时有发生.至于因妇女、抢劫百姓而受处罚的士兵,那就更多了.
成继光还记得,不久前,在海门击退倭寇偷袭后,在新河所一带大败敌寇,残倭向乐清逃去.戚继光命军队乘胜急追.但士兵们因胜而骄,军纪松弛,不肯向前.连自己很信任的一个亲兵也跟着退缩.戚继光只得把违反军规的士兵,连同那个亲兵杀掉,以振军威,这才硬性督促着士兵们往前方开去.更令戚继光深为遗憾的是,这支军队虽经严格训练,但到短兵相接时,往往胆怯畏缩.当时戚继光创造了一种新武器,叫狼筅.可这样一种杀敌利器,卣于有些士兵贪生怕死,临敌时竟将狼筅丢弃不用.结果不仅不能刺敌,反而戳伤自己兵马.戚继光由此悟出一条道理：兵器虽好,也须“得人面用之”,否则,“不得其人,则制子人也”(《纪效新书》第11卷).
想到这一些,戚继光感到,这样的兵,怎么练恐怕也不行了.原因就在这支兵的素质太劣.当时浙江卫所兵和全国一样,由于军屯破坏、军官盘剥等原因,士兵大量逃亡.一些市井无赖跑来当兵,只是为了领饷混碗饭吃.时间一长,都成了兵油子,贪生怕死,狡猾成性.要想练成一支纪律严明,真正具有战斗力的军队,非从改善兵员的素质人手.他想起了处州义兵,想起了愤怒杀倭的浙江义士百姓.于是决定到与倭寇有深仇大恨的民间去募兵.
戚继光为什么把募兵地点选择在靠近绍必的义乌县呢原来,义乌县南有座八宝山.嘉靖三十七年(公元1558年),邻县永康盐商施文六,集众近百人来此采银矿,遭到义乌人反对.当地大族陈大成、宋二十六等率族人赶走施文六等.永康县民反过来又进行报复,这就发展成为义乌与永康两县人之间的长期械斗,成千上万的人在血战中死去.戚继光认为这里的民风如此剽悍,若能把他们吸引到抗倭战场上来,选择精壮,加强训练,一定可练出一支劲旅.嘉靖三十八年八月,戚继光再上练兵议,提出到义乌募兵.恰好义乌县令赵大河也上书胡宗宪,请招当地矿工为兵.胡宗宪同意戚继光前往募兵,并令赵大河协助.
九月,戚继光来到义乌募兵.开始,人们不了解募兵意图,不愿前往.戚继光晓以杀倭保国保家的道理.募兵局面逐渐打开了.当地农民纷纷应募入伍.戚继光对应募的人严加选择；住在城里的市井猾民不用,曾经当兵打过败仗的不用,正在宫府服役的人不用.结果选成了一支以农民、矿工为主,加上一批精悍的民团武装组成的军队,共计三千多人.这就是后来远近驰名的戚家军的最初的基干.
这年十一月,戚继光率领队伍回到台州.一边御倭,同时继续加强训练.戚继光练兵,最讲究“节制”,就是要经过严格训练,使全军上下同心,行止进退如一人,加强协同作战,以有效地杀敌.为此,戚继光主要从三个方面进行：
首先是“柬伍”,即用严密的形式把队伍组织起来.士兵选得后,立即编人队伍,加以统束.以十二人为一队,设队长一人.四队为一哨,设哨长一人.四哨为一官,置哨官统领,每官配备鸟铳手一哨.四官为一总,以把总率领.戚继光自将中军,统率全营.戚家军的编制,以队为基本单位.在训练或实战时,每队则接鸳鸯阵的形式排列.鸳鸯阵是戚继光研究了倭寇的作战特点(刀法纯熟,擅长突然袭击,短兵肉搏,但都各自为战),发挥了他的严节制和齐力胜敌的军事思想,创造出的一种独特的战斗组合.戚继光说：“此是紧要束伍第一战法”.(《纪效新书》第一卷)每队十二人,队长居前.次二人执盾牌,一圆一长.前者选年少便捷、手足灵活之人承当,后者选年壮力大且胆勇者承当.牌手另携标二只,腰刀一把.其次,二人是狼筅手,选力大、健壮、老成者担任,持狼筅抵御敌人刀,保卫牌手.第三,四人为长写作教程,后二人持短兵.他们是主要的杀手,均选精敏有杀气的三十上下壮汉承当.最后一人为火夫,则以老实有力武艺稍次而甘为人下者充当.训练时,强调相互配合,以整体力量杀敌.士兵自入伍,即按鸳鸯阵中所定位置一一编好,不得随意错乱,违者严罚.每啃、每官、每总也都在军中古有特定的位置.戚继光一旦布营列阵,每个士兵、每队、每哨、每官、每总都有自己确定不移的位置,军容整肃,联成一气.
接着是“教号令”.成继光指出；从古至今,名将用兵,决没有既无节制号令,又不用金鼓旗帜,而乱打一气,就能获胜的.故他极为重视军中号令.采取的办法,一是使全军上 [ 1 ] [ 2 ] [ 3 ] [ 5 ] [ 6 ] 下必须服从号令.戚继光把军中各种金鼓、号炮、旗帜、锣钹、竹筒、灯笼等所代表的号令,向军官和士兵们作了详尽明确的交待,命令他们必须准确掌握.并将各种紧要号令,编印成册,散发士兵学习.认字的人自己读,不识字的人听识字者讲读,每人都必须熟记,绝对服从.二是做到心从.办法是赏罚严明,恩威并施.戚继光说：“凡赏罚军中要柄.若该赏处,就是平时想害我的冤家,有功也是赏,有患难也是扶持看顾.若犯军令,就是我的亲子侄也要依法施行,决不考虑恩仇.”《纪效新书》第四卷)同时辅以说服教育,启发士兵自愿遵守.戚继光通过这些严明的号令,指挥约束部众,无论住营、行军、操练、出征,都能做到纪律严明,步调统一,使全军俨为一体.
最后是练武艺.戚继光说：“三军既熟悉吾令,则当精乎艺.艺与法令当并行而不悖者”(《纪效新书》第10卷).武艺是杀贼立功、院身救命的本领.“你武艺高,决杀了贼,贼如何又能杀你.你武艺不如他,他决杀了你.若不学武艺,是不要性命的呆子”(《纪效新书》第四卷).戚继光教军练武的特点,一是要士兵学习防身杀敌的真实本领,决不要那些只在官府面前装门面的“花法”；二是根据鸳鸯阵的不同需要,按照士兵的年龄、身材、体质、性格的不同情况,分别授以藤牌、狼筅、长、短刀等器械,加以精练,并特别强调战争中的相互配合,协同作战；三是不仅士兵要练武,各级军官,直至主将,都必须学习武艺.戚继光本人的武艺,尤其是箭法,极为娴熟,故人称“万夫之雄”.他说：“军官只有自己武艺精强,平日方可督责士兵认真习武,战时才能身先士卒,以提高全军的战斗能力.”
素质优良的戚家军步兵,经过戚继光言传身教,实心操练,不久便成了当时一支行动疾速、以一当百、军纪严明的英雄劲旅.此后,各地“客兵’嘟撤离浙江,戚继光所练之军便成了浙江前线抗倭的主力.
早先倭寇侵犯；多从南直隶的苏、松等府登陆.由于受到明朝军民不断阻击,逐渐移至浙江的宁波、绍兴.自徐海、王直被诛,倭寇知道宁、绍也不易得手,又向南移至台州、温州登陆.尤其是台州,倭患日渐益重.嘉靖三十九年(公元1560年)三月,戚继光乃被命为分守台州、金华、严州三府地方参将.驻节地由宁波移至松海.胡宗宪同时委派唐尧臣为台、金兵备佥事,兼督海防,协助戚继光.戚继光在松海一带,除继续训练步兵,又练成了一支精强的水师.
戚家军水师舰船主要有福船、海沧、艟艇三种.福船高大如城,可容百人.因船体巨大,威力猛,倭船矮小,一撞即沉,是其长处；但此船行驶,多仗风势,吃水一丈二尺,只能在深海航行.倭船一进里海,人浅水,福船便驶不进去,是其短处.海沧稍小,较灵活,可容五六十人,吃水七八尺,在里海也能行驶,比福船强,但在外海威力不如福船.其功用也在撞沉敌船.艟搿是戚继光根据战争需要,用苍山船改制而成,可容三十七人.船体最小,虽威力不如前两者,但灵活易驶.如倭船深入里海,则用它追逐敌船,进攻剿杀.戚继光组练水师时,强调三者应取长补短,配合作战.另外还配备开浪、网船两种小船,用作联络和侦察.
原先浙江所用战船,都在福建制造.戚继光为节省经费,根据海战需要,亲自在浙江督造大批战船.嘉靖四十年(公元1561年)三月二十八日,戚继光督造的各类战船四十四艘竣工下水,加上原有的战船,编制水师如下：每福船二艘,海沧一艘,艟颊二艘,编为一哨,设哨官一人.二哨为一营,置领兵官一人.戚继光将水师分为左、右、前、后、中五营.前、左二营布置在海门卫南北水域,由指挥任锦统率；后、右二营布置在松门卫南北水域,由指挥胡震统率.平时,每营一哨出洋巡海,一哨在港.中营由指挥沈禄统率,严守港口.在海上遇小股倭寇,各营可根据情况相机截杀.如遇倭寇势重,则各营并力夹攻.戚家军水师的练成,使浙江海防力量大大增强.
(四)歼灭浙江倭寇
戚继光担任台、金、严参将时,驻节松海,“远在浙江一隅”,离省城甚远.原来,浙江沿海防务薄弱,不能有效地抵御倭寇,一则是官员本身腐败,再则更有制度上的原因.驻守地方的文臣武将,大多只知搜刮,不以国事民安为念.地方弊政极多,间或有一二稍好官员想加整顿,也不知从何着手.将领所率之兵有定额,兵员减少则得损兵之罪,故遇倭都尽量退避,不敢厮杀,以免折兵.多年来,官场更形成一种陋习陈规,在上者不准下级擅自行事,在下的文臣武将,为避免“擅权”嫌疑,事无巨细,都向上级禀请允准.战争之事,瞬息多变.倭寇来犯,等到上下文书往返,则敌人早已饱掠而去.戚继光极憎这种“虚文误日”的弊害,深深感到,即使有一支好军队,如不得上级和地方的有效支持,仍难以成事.嘉靖三十九年(公元1560年)五月,戚继光上书浙江当局,分析了台州一带军政弊病,提出了六项整顿措施,一、正名分.使指挥、千户、百户、旗军丁台等,都各按自身所承担任务行事,做到号令通行,井然有序；二、拿治剥军贪宫,以解士卒之困,鼓舞士气；三、重治刁军、刁官,使卫所之官敢于任事；四、严肃军纪；五、谕以忠义,厚恤战亡之兵；六、清查户口,均编差徭,以使地方有效地支持作战部队.戚继光还希望能给他以根据实际情况便宜处事之权,“凡利有所当兴,弊有所当革,悉容职随时制宜,次第修举”,以便能认真履行职务,完成抗倭之责.戚继光还料到,这样做一定会遭到一些人嫉恨,难免“谤书盈箧,积毁销金”.但他表示,我职在舍身报国,“成败利钝,岂足暇顾”.这些请求得到了胡宗宪支持-因为戚继光抗倭成功,对他只会有利.而他对戚继光的才能,确也十分欣赏,帮他批准了戚继光的建议.巡按御史周斯盛也表示支持.
嘉靖四十年(公元1561年)夏,成千上万的倭寇,乘舟数百艘,自浙江宁渡、台州、温州沿海登陆,大肆骚扰,远近震动.台州更为倭寇进攻的重点.
四月十九日,倭船16艘经象山自奉化县西凤登岸,窜至宁海县的团前.这路倭寇的目的,在于吸引松门、海门的明军主力,而后乘虚突袭台州.戚继光早料到这一招,但因侵犯宁海之倭越聚越多,宁海告急,便命把总楼楠等率军一支往台州,百户胡守仁等率一支军屯海门,协助唐尧臣防守；而自率军驰击宁海之倭.
二十三日,有数千倭寇乘舟数十艘,自周洋港、健跳所等处登岸,移向桃渚.当日夜,并分出七百多名倭寇突袭新河所(戚继光家属住于此).唐尧臣率军会同楼楠、胡守仁二部,击败倭寇.残倭逃往温州.
戚继光率军北驰,抵达离宁海还有30里的梁王铺时,宁海之倭闻讯都跑了.唐尧臣遣使送信至,告知新河倭已被击退,但侵犯桃渚的数千倭寇,焚舟南窜,意欲乘虚袭台州,已经到达精进寺了,形势甚急.戚继光乃兵分三路,擂鼓疾行,回师台州.戚家军行至距台州城二里路的花街时,便同急急奔来的倭寇遇上了.
倭寇排成一字大阵迎战.戚继光督前锋炮手,一阵鸟铳射过去,火弹横飞,倭寇纷纷退避让弹.戚家军整队前攻.这 [ 1 ] [ 2 ] [ 3 ] [ 4 ] [ 6 ] 时,一名倭首左手挟矛,右手挥刀,耀武扬威,跳上前来向明军挑战.戚继光脱下所穿银铠说：“谁能杀此贼,即以此铠相送,作为首功之赏.”壮士朱珏应声而出,挥臂直冲.一铳摧敌长矛,再击折敌白刃,奋步手起刀落,砍下敌人脑袋.又健步向前,一连劈倒七个敌人.倭寇急忙以右哨兵冲上来,把总丁邦彦、哨官陈高远率戚家军左哨截住厮杀.倭寇左哨也冲上来,把总陈大成、哨长王如龙率戚家军右哨接战.戚继光坐镇指挥.但见旗幡招展,鼓角声声,戚家军正兵对敌,奇兵、伏兵一起冲出.倭寇抵挡不住,只得使出老伎俩.把抢到的金银抛出,以诱滞明军.哨长楼集全然不顾,举刀砍敌.倭寇吓得魂飞胆落,愕然惊呼：“这是什么神啊！”纷纷败退逃命.
戚继光将队伍整顿好,只见敌人还在一个劲地向南跑.他立即洞识敌人的用意.原来倭寇撤离台州,意在吸引明军也随之开出,以便他们再次乘虚,来袭台州.戚继光也知道,敌人早在这一带密布奸细.我军若坐以待敌,倭寇就不会再来.于是他决定,佯转宁海,然后出敌不意,再杀回头.当夜,戚家军奔至桐岩岭,倭寇果然又来袭台州.当时台州久雨,城墙多处倾塌.又因修建敌台,拆毁城墙二十多处,尚未修复.兼之兵将尽出,防守空虚,倭寇偃旗息鼓急奔而来,居民们都在做逃难的打算.
四月二十七日清晨,戚家军自桐岩岭突然返奔台州,兵抵城下,正准备埋锅造饭.哨探来报：倭寇已到花街了.戚继光集众动员,号召杀敌报国.将士虽然饿着肚子,仍旧奋勇争先.戚家军兵分两翼抄敌.倭寇做梦也没想到,成家军又突然回来了.他们再也不敢迎战,撒开两脚拼命逃跑.陈大成率军追敌左翼,直至瓜邻江旁,倭寇慌不择路,纷纷投水.丁邦彦等往北追敌四十多里,直抵新桥,桥窄人众,倭寇纷纷挤落桥下.两路追兵五战五胜,生擒倭酋二人,斩敌首308级,余寇都淹死在水中.救出被俘百姓五千多人.当戚家军大获全胜,凯旋时,台州城下埋锅造的饭才刚刚烧熟呢.
四月下旬,二千多名倭寇自健跳所的圻头登陆.五月初一,抵达台州东北的大田,欲犯府城.这时,戚继光因多处设防,身边只有丁邦彦、陈大成两部及亲兵共1500人.临战,戚继光誓师,约法三章说：“以往作战,我们是以众击寡,此番是以寡敌众.希望你们做到三件事：第一,不要争割敌人首级,第二,不要抢掠敌人辎重；第三,不要轻易杀害胁从等”.戚继光还命军中准备一面白旗,战斗开始时竖立起来,号召倭营凡胁从者空手投旗下,可免死送还,以分化敌军.动员毕,戚继光率部开赴大田.因大雨倾盆,无法作战.双方伏兵待机相杀.倭寇知有备,不敢犯府城,相持了一天多,便想趁雨由仙居流劫处州.戚继光料敌往仙居必过上峰岭,命哨官赵记率所部尾随敌人,侦敌动向.自率主力抄近路疾驰上峰岭设伏.为了避免暴露,戚继光命偃卧的士兵每人各执松枝一束,远远望去,俨如丛林.
五月初五,倭寇来到上峰岭下.望岭头,丛林密密,不见有兵,遂放心过岭.待倭过岭将半,戚家军火铳突发,杀声阵阵,冲往山下击敌.倭军前队已达山下,正欲造饭,忽见兵起,慌忙回身,配合后队迎战.把总陈大成为前锋,哨官陈子銮、王如龙为左右翼,陈京、童子明率兵为后应,戚家军列成鸳鸯阵,向敌冲杀过去.倭寇大败,来回乱窜,仍企图顽抗.戚继光命人在山下竖白旗向敌人喊话,凡胁从者弃刃投旗下免死.倭营一下子跑散数百人,争来旗下.其余顽寇抢先占据上界岭.此岭顶部甚宽,但四面陡峭如柱,只有一条小路可登.哨官娄子和率领壮士朱珏等斩关夺险.明军大队乘势蜂拥而上.倭寇被杀得狼奔豕突,坠岩死者无数.余寇攀岩而下,逃到白水洋,躲进朱家大院顽抗,被明军围困数重,全部歼灭.戚家军三战三捷,斩倭首344级,生擒倭酋五人,缴获大量军甲器仗,救出被俘百姓一千多人.次日,戚家军凯旋台州,居民出城20里相迎,欢声雷动.
花街大捷和上峰岭之战后,倭寇精锐尽丧,但残寇仍在各地乱窜骚扰.五月十三日至十六日,戚家军先后在洋坑、长吊洋、沙镬洋、澳口、悬山、小藤岭、大藤岭等处杀败敌寇,摧毁倭船多艘.五月十七日,进犯宁海的倭寇,聚众三千,掳掠大批金银财宝和人口,联舟数十艘想逃跑.路经隘顽所,为明军舟师所阻,遂从长沙登岸,筑垒为巢,企图长期盘踞,待明年再回国.戚继光闻报,立率大军前往.途中遇暴雨,士兵露宿雨下,成继光也自撤帐篷,并往各营巡行慰劳,将士深受感动.这时,有一侥幸从倭营逃回的俘虏来向戚继光报告.倭寇舟中被系一千多人,受尽折磨.两眼望穿,日盼将军前往解救.戚继光闻言,仰天发誓说：“被掳男女,皆我同胞.军队宁肯受些损失,也一定要妥善救出百姓.”他告诫将士勿妄杀,禁止火攻,以免误伤百姓.士众听了无不感奋泪下.
戚继光分兵六路(陆师四路,水师二路)进击,另以游兵一路接应,包剿敌人.五月二十日,天刚亮,戚家军偃旗息鼓向敌逼近.直到倭营边,突然杀人.这股残寇勉强应战,大败,都争往船上逃跑.戚继光早已遣奇兵毁坏了敌船.倭寇被迫跳进海中逃生.忽然飓风突起,这伙作恶多端的倭贼都被海浪吞没了.抢劫未归的三百多名残倭也被戚家军水师消灭.
这年九月,戚继光升任都指挥使,又在义乌募兵三千,使戚家军人数达到六千.与戚继光在台州奋战倭寇的同时,总兵官卢铸、参将牛天锡等也分别在宁波、温州,经过大小十余战,消灭了来犯之倭.从而使嘉靖四十年侵犯浙江的倭寇,被全部扫灭,只船未还.
嘉靖四十一年(公元1562年)四月,又有近千名倭寇来犯浙江温州等处.戚继光率军在水涨、邳山下洋、临山上洋、温岭、石桥、大麓下洋、坎门樵等地,水陆七战七捷,共斩敌一百七十多名,其余大多葬身海底,缴获器仗六百余.从此,倭寇便再也不敢来浙江沿海窜犯了. [ 1 ] [ 2 ] [ 3 ] [ 4 ] [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