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全的社会和健全的人

摘 要 ：弗洛姆毕生致力于对“人”的研究,在《健全的社会》一书中,他以人道主义学的社会精神分析视域首先对现代人的精神健全提出质疑,继而笔锋一转直指资本主义社会,揭示人的不健全正是来自于社会的病态现状.然而弗洛姆并未在此停止不前而是进而为病态的社会开出济世之方,其目的在于建立健全的社会并最终落脚于健全的人.

关 键 词 ：健全的社会、社会性格、健全的人、人性

作为法兰克福学派的重要成员弗洛姆从未停止他的社会批判理论并以其独特的“人性”视角见长,《健全的社会》正是立足于《逃避自由》、《为自己的人》中对人性的剖析而对资本主义社会,这一造成现代人焦虑、贪婪、自私、原子化的性格的原因进无情的批判,本书的独特之处在于弗洛姆对症下药对人和社会这密不可分的两方均进行微观和宏观的治疗.

一、人的现状

进入20世纪科学技术水平取得长足的发展,人类的物质生产能力成几何级数倍的增长,但是伴随科技发展和物质的极大增长的并不是人类的幸福,相反,人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焦虑、没有安全感、无法被满足,尤其是两次世界大战对人类造成了无法修复的伤害.科技可是使一个人随便按一下按钮便可置几百万人于死地而不自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有冷漠和相互利用.

如此,现代人个人的心理健康问题受到威胁,个体病症的发生率居高不下,这“就提出了一个问题：关于我们的生活方式及我们的奋斗目标,是否存在某些根本性的错误?”【1】P7接着弗洛姆将之具体化为“是否中产阶级额富裕的生活在满足我们的物质需要的同时给我们带来了强烈的厌烦感,而及酗酒则是逃避这种厌烦的病态的方式?这些数字是否有力的证明了：‘人不能单靠食物而活?’这些资料是否表明,现代文明并没有满足人们内心深处的需要?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些需要是什么呢?”【2】P7是否是人的需要存在无法解决的矛盾还是仅在于现代社会无法满足人的正常需要而导致人的病态?社会究竟如何作用于人?

二、病态的人的致病原——病态的社会

若要明确人的致病原首先需对人性进行研究,人的本质是什么.在弗洛姆看来,对人下定义不能拘禁于抽象的人性说,譬如说人是理性的动物、人性本善抑或人性本恶、人是社会性存在等等,人性需结合于人的存在境遇之中方可知.

人类自诞生以来就拥有与动物不同的特质,他有自我意识,他意识到自己虽然是自然的一部分却永远无法像动物一样仅凭本能便于自然融为一体——他来自自然却又超越自然,他意识到自己必定要死亡的结局,他用理性和意识弥补本能的不足却也因此带来无止境的痛苦,正如弗洛姆所说“理性是人之福,也是人之祸.它迫使人无休无止的去应对那无法解决的人自身的矛盾.”【3】P17这就是人特殊的矛盾出境,因而“人的基本感情并不是植根于他的本能需要,而是产生自人类生存的特殊环境.人演变成人之后,丧失了先前与自然界保持的原始联系,于是,人类需要找到一种新的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4】P2正是基于生存的矛盾才揭示出人的本质,“人的本质就是人的生存所固有的矛盾”.【5】P76

生命的短暂性与生命潜能实现的无限性之间的矛盾、生命与死亡之间的矛盾、生命的个体化与社会的群体化之间的矛盾注定人无法向动物一样“退回到成为人类之前那种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状态,他必须着手发展他的理性,直到他成为自然及他自己的主人”.【6】P17-18正是在解决这些生存矛盾的过程中人产生了种种生存的需要：于他者相关联或者自恋的需要,超越（创造性或者破坏性）的需要,寻根性（友爱或者）的需要,确立身份感（个性或者从众行为）的需要,对定位坐标与信仰体系的需要（理性的或者非理性的）.这些需要的满足都来源于自身理性与爱的发展和同他人的关联——社会的支持,可见人的本质和人的生存需要的满足在弗洛姆看来绝非由人的动物属性而是依赖于社会属性,当然,弗洛姆并非环境决定论者 ,在强调社会对人的影响的同时同马克思一样注重人对社会的能动作用,历史决定了人但却是人创造自己的历史.

但是,自十七世纪资本主义萌芽以来,人在满足自己生存需要的道路上却愈来愈偏离理性与爱,在利益最大化原则驱使下资本主义社会在17、18、19、20世纪皆以非创造型性格为主主要发展了接受型、剥削型、囤积型和市场型社会性格.社会性格是指绝大多数社会成员性格结构的共同方面,共同的生活内容和历史文化传统发展出某一时期特定的社会性格,社会性格在个人性格形成的过程中具有重要的影响.

20世纪的社会性格主要是市场型,即一切以交换和利益最大化为原则,不仅物品如此人亦如此,人和物品一样成为商品以交换价值来决定价值,如此一来人同自然的关系便是要攫取资源取得对自然的控制权；人与人的关系便是利用他人作为达到自己目的的手段；人同自己的本质相疏离一位贪婪物质而偏离真正的需要,即人同自然、他人及自身相异化.人完全以贪婪的占有取代了真正的生存.

可知,“现存的各种观念和价值规范完全违背了人的内在需要,其表现就是让利己的动机压倒了爱的需要,用功成名就的荣耀取代了自我实现的目标,使人去追求‘物的完美’而不是‘人的完美’”.【7】P266并非人本性导致了人的堕落,而是资本主义社会遮蔽了人实现本质的潜能,所以生病的不纯粹是人而是社会,因为一个社会健康与否只能以能否有助于人的价值的实现为标准,一个将人降格为物无法满足人类真正需要的社会一定是病态的社会.

正因为病态的社会阻碍了人的价值的实现才加剧了社会的病态现状,但病态的人与社会并非预定的悲剧结局,如何才能兴利除弊改善这社会、治愈人类?弗洛姆对人类的前途充满信心,因为他相信人自身的理性和爱的能力.

三、健全社会的到来和健全的人的实现

在弗洛姆看来人性是一种潜能,正是借助于人性积极的潜能我们才得以发现社会和人类的“病因”,如此只需对症下药即可实现社会和人的同时革新.

首先,我们要凭理性的力量穿透事物的表面直达本质,到达幻想锁链的彼岸,充分发挥主动性和积极性完全实现人的本质；其次,不断发展爱的力量,以爱的方式与他人相关联,如此既满足了生存需要又不必控制或依赖它物,借此人重新在更高的层次上与自然、他人和自身建立和谐的关系.具体讲来要同时变革社会与个人两方面,必须在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和个人方面同时进行. 经济方面弗洛姆对马克思的社会主义持赞同态度,生产资料公有制当然可行但他也认为这并非最重要的,因为只有私有制才会关心所有权和财产权问题,弗洛姆更注重人在劳动中的地位以及同他人的关系,也即是要在价值上确立人和劳动高于物,人和人之间只是真正的合作关系,这样“每一个工作者都会是积极而负责的参与者,而工作也将是吸引人的、有意义的,资本将不雇佣劳动,劳动会雇佣资本”.【8】P240工人直接参与、管理以解除管理的官僚主义、脱离生产链的管理人员对工人的原子化管理方式等.

政治方面弗洛姆主张借助科学技术的力量全民直接,意味着个人能够表达自己的信念和愿望,因此首先个人要能够拥有自己的信念和愿望,然后将所有人按居住区或者工作地点组成小团体,定期开会,依据真实的资料决策并向上转送,如此自下而上自上而下进行,每个人都表达自己的意志,作为参与者承担责任.

文化方面遵循人类伟大导师为我们制定的规范,并通过教育完成这些规范和理想的传输,按照人的本质启迪人内心的东西使人终身教育终身成长,同时大力复兴艺术,如此理性和感性并重.

在全领域多方面改革之下的人也必将真正倾听本质的呼唤而复归,人自身的道德律也将掸去浮沉,个人的个人生命价值的重新定向亦必与健全的社会相呼应.

正如弗洛姆自语“本书最后一部分的主要目的并非是要人相信我提出的每一种建议都必然是正确的,而是意在表明这样的一种信念：只有当经济、社会——政治以及文化领域同时发生变革时,社会才会进步.任何局限于一个领域的进步都会伤及整体的进步.”【9】P2

由于弗洛姆将其理论奠基于人性论之上故难免有乌托邦之嫌疑,但是我们无法因此否认有人与社会关系角度看待弗洛姆人性论的合理之处亦不能因此而忽视他改革的有益之处更不能抹杀《健全的社会》一书的价值,弗洛姆也无愧于“人类梦想家”的赞誉,他对人类前途既警醒又乐观的态度值得我们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