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造良性社会生态

【主讲人】陈 云

（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 副教授)

成果后果结伴来

“中国模式”最近有点烦.房地产泡沫高烧不退,房奴哀鸣不已,年轻人开始逃离北上广；围绕土地征收和房屋拆迁的暴力冲突事件升级,环境公害不断加重,引发民众此起彼伏的潮.2011年下半年开始的温州老板跑路潮,使得以民营经济为代表的浙江模式岌岌可危,而东阳女老板吴英以非法集资罪被判死刑事件,更是引得全国舆论一片哗然.另外,食品安全、校车事故、医患冲突、官员腐败等新老问题层出不穷,可谓后果严重.当然,我们的经济增长迅速,生活质量提高,社会保障力度加大,亦可谓成果斐然.

近期中国大地上的移民潮明显升温.胡润研究院于2011年10月29日发布了《2011中国私人财富管理白皮书》,指出中国身家1000万元以上的富豪中,14%目前已移民或者正在申请移民,还有近一半在考虑移民.与此同时,“也许,您该考虑移民了”的邮件、也频繁地飞入寻常百姓家,据说这些移民相似度检测公司的生意都不错,业务量大涨.位列“金砖国家”的中国国民,为何不对国家信心满满,相反却有很多人用脚打算远离?

不难看出,移民国家的吸引力包括良好的教育、医疗、养老等福利政策、优美的人居环境,自由宽松的政治文化等这些是中国模式的问题点所在,也是我们在享受改革开放成果的同时,不得不面对高速发展催熟的后果.而这些后果的制造者可能是80后眼中的上一辈人,可能是狂追GDP的某地政府,还可能是眺望窗外忧虑的你我他.

脆弱的优势

中国模式是一种低成本路径依赖的模式.1952年以来,中国的经济发展保持了年均6％的增速,改革开放以后的年均增速更是保持在9％以上.但经济增长对外需依赖严重,外贸依存度过高.与此同时,中国出口商品竞争力的来源是优势,而低来源于企业对劳动者权益和环境这两类成本的严重排斥.这种排斥已经带来了巨大的反弹力,令中国经济模式难以持续.

首先,劳动者低廉的工资和贫弱的社会保障体制直接损害工人的身心健康,尘肺工人以及富士康十三连跳具有代表性.低工资、低福利也使得中国的基层民众购写力低下、消费心理保守,直接造成内需不足,从而进一步强化外需依赖度,加剧国际贸易摩擦和争端.

近年来的经济工作会议一再要求把增加居民消费作为扩大内需的重点,家电下乡、以旧换新折扣、扩大农村医疗和养老覆盖面、房价调节政策等纷纷出台,这些福祉让民众深感欣慰,但不得不说的是这些对策或杯水车薪,或没有可持续性,效果不明显.

其次,中国的生产者对环境使用成本的排斥——这一点和对劳动者权益保障的缺失一样,帮助企业减轻了成本压力,成为产品竞争力的重要来源.但是恶性传导机制也正在显现：一方面,环境公害事件呈现高发态势,大量化工企业对当地土壤、水资源的污染触目惊心；同时,环境法规的软弱无力使得企业在引进环境技术、改进生产和管理流程方面缺乏有效的激励机制,并引发资源能源瓶颈的出现.

与此同时,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野蛮生长的中国模式也已经遭遇了巨大的国际压力：以牺牲劳工权益和环境为代价的增长正在成为国际社会抵制和监视的对象.最近的案例是苹果公司对全球最大的代工厂富士康的调查.调查由苹果聘请第三方机构进行,苹果的背后是美国的消费者以及目光炯炯的美国工会组织.受苹果委托对富士康进行用工环境调查的美国非营利机构公平劳工协会发布报告称,富士康存在数十桩严重违反劳工权利的行为.苹果表态支持公平劳工协会的调查报告,富士康也不得不认错,并称将进行整改.

要对历史负责

解决中国模式凸现的一系列问题,不仅需要技术改革,更要制度改革.以牺牲劳工权益和环境为代价的增长模式背后,归根到底是劳动者、消费者以及普通公民的弱势,内在缺失的制度：包括环境权在内的公民权的确保、地方的各种政治决策过程中公民的参与权、司法救济制度等等.

民生问题是当下威权体制的负资产.目前中国的民生问题已经逐渐从慢性,如看病贵、教育贵、住宅贵转向急性恶性,环境公害问题和土地房屋拆迁问题是其中的代表.由于它直接挑战生存权,已经成为件的主因.在这样一个发展的关键时刻,需要顶层设计者以对历史负责的精神,以人民福祉为终极关切,以人性和自信面对社会问题,减少后果,扩大成果,携手民众维护稳定,营造良性的社会生态.

本栏责编／王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