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看待信息社会中的汉语拼音

对于汉语拼音的作用和地位这一问题,学术界曾经有不同的观点.有人认为汉语拼音能够表音,好写好认,有汉字不可具有之优势,可以与汉字并驾齐驱,甚至可以逐渐取而代之而走上拼音化道路.然而,在大部分人看来,汉语拼音只是一种记音符号,它的作用主要体现在给汉字注音上,如果忽略其在细节上的缺点,它可以在推广普通话、帮助外国人学习汉语等方面起到作用；就其地位来说,汉语拼音应是汉字的从属,它与汉字是不能相比的.语言学理论无疑是支持后一观点的.这是因为：尽管汉字和汉语拼音都是符号,但汉字是记录汉语的书写符号,它记录的是语言；而汉语拼音是标记汉字读音的符号,它记录的只是汉字的音.一种符号只有在具备相对固定的形体、有一定的读音,代表一定的意义时才能称其为文字,才能记录语言,所以,汉字尽管是书写符号,但它并不仅仅是形体符号,它与音、义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而汉语拼音,却仅仅是声音符号.

既然大多数人对这一问题的看法比较一致,应该没有太多讨论的必要性了.然而近些年来,随着信息交流的发展,语言运用中一些现象,尤其是字母词和汉语拼音输入法的普遍运用,却让主张提高汉语拼音地位的人有了新的论据,他们认为：信息社会中汉语拼音的作用已越来越大,地位已越来越重要,当前虽然不能替代汉字,但完全可以与之相对垒.事实真的如此吗?我们姑且不论字母词和拼音输入法对汉语的消极影响,就以这两个方面为例,来看信息社会中汉语拼音的作用和地位是否真地发生了变化,可以与汉字对垒.

一、字母词中的汉语拼音

用汉语拼音或汉语拼音的缩写来标记的字母词主要有两种形式：一是常规形式,Ｓｈｎｄｏｎ（山东）、Ｓｈｎｈｉ（上海）、RMB（人民币）等；二是特殊形式如MM（妹妹、美眉）、JS（奸商）、PPMM（婆婆妈妈）、LG（老公）、LP（老婆）、FB（腐败）、CM（臭美）等.其中,特殊形式只见于网络语言,其他语体中几乎没有.

显而易见,这些字母词在汉语中的使用频率非常低.即使常规形式也仅仅用于一些特殊场合,比如给外国人看的标牌、告示等,而懂汉语的人根本不需要也不愿意使用；至于特殊形式,就是精通汉语的人也很难正常领会,就更不用说使用了.

汉语中,拼音字母无法与汉字相提并论；而在字母词这种现象上,无论是在书面语中还是在口语中,汉语拼音却又都无法与英文词语相抗衡.

先看书面语.汉语书面语中的字母词绝大多数是英文词语或英文词语的缩写,有常规形式和特殊形式：前者如Bye-bye、High、NBA、CBA等；后者如BTW（By the way）、BF（Boy friend）、GF（Girl friend）、IMHO（In my humble opinion）等.其中,特殊形式也只见于网络语言.20世纪80年代以后,随着中国改革开放政策的实行,国际交往的日益频繁,英文词语开始大规模地进入汉语书面语.如今,汉语中不但英文词语越来越常见,而且英文词语的缩写也比比皆是,如ISO、VCD、UFO、NBA、CBA、PK等.可以说,有些人热衷于直接使用这些英文缩写而不再翻译成中文,有时甚至是不太明白这些英文词语的确切中文含义就去使用.像选择“CBA”而不用“中国篮球甲级联赛”；选择“VCD”而不用“激光视盘”；选择“PK”而不用“单挑”等.而网络语言中的BTW、BF、GF、IMHO等特殊缩写就更说明了英文词语的泛滥.

显而易见,英文词语大量进入汉语,损害了汉语的纯洁性,为此,许多有识之士呼吁维护祖国语言文字的健康发展,提倡使用最能体现汉民族和汉文化特色的汉字.这种主张是极其正确的.然而,还有一部分人认为,字母词是无法消除的,与其使用英文词语,还不如使用汉语拼音.一方面是因为汉语拼音用的是拉丁字母,中国人和外国人都容易掌握；另一方面是因为汉语拼音拼出的是汉字的读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汉语的特色.然而,语言实际表明,这种主张是行不通的：单纯用汉语拼音标示的字母词少之又少,如“”的衣服上除了汉字外,写的是“POLICE”而非“JINGCHA”,“银行”门口除了汉字外,写的是“BANK”而非“YINHANG”；尤其是汉语拼音的缩写形式,除了个别的词语（如人民币写作RMB、北京写作BJ等）外,几乎见不到.

什么原因让汉语拼音在书面语中如此受冷落呢?首先,汉语拼音不直观.它只能标记读音,无法与语言发生直接的联系,因此,对习惯使用汉语的人来说,它远不如汉字运用起来得心应手；而对不懂汉语的人来说,它最多只是一个音,无法表示意义,不如直接使用英文.其次,汉语拼音可操作性弱.汉语中存在着太多的同音词,给拼读带来了巨大的障碍；尤其是汉语拼音的缩写,即使是对汉语和汉语拼音非常熟悉的人,也很难弄清拼音缩写所代表的意义,比如几乎没有人把“ZGGCD”与“中国”联系起来,把“RMDB”与“人民代表”联系起来.这些都说明,扩大拼音字母词在书面语中使用范围的可能性极小.

再看口语.如今,许多人喜欢让别人知道自己懂英语,口语中常常夹杂一些英文词语或缩写,像Good-bye 、Party等随口而出,而像WTO、NBA、PK等也说得如同汉语般流利.无论是听广播、看电视,我们耳朵都能接收到英文词语的信息,可以说口语中的英文词语是无孔不入的.与之相比,汉语拼音在口语中的处境却极其尴尬.对掌握汉语的人来说,流利发出的并非拼音拼出的音,而是一个个汉字的直接读音；对不懂汉语的人来说,快速地用汉语拼音来交流几乎是不可能的.尤其糟糕的是拼音缩写的字母词在口语中的情况：拼音读法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代之以英文字母的读音.汉语拼音缩写在口语中原本应该有两种读法：一是直接读出拼音所代表的汉字的读音.如PLMM（漂亮妹妹）读为piolin meimei,GG（哥哥）读为ee,CM（臭美）读为choumei.二是按汉语拼音的读法逐个读出字母.如PLMM（漂亮妹妹）要分别读出P、L、M、M,GG（哥哥）要分别读出G、G,CM（臭美）要分别读出C、M.然而,实际情况是,并没有人选择这两种方式,人们会完全按英语的读法逐个读出每个字母.连本是汉语拼音的字母词都要用英文读法说出,汉语拼音字母词在口语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说到这里笔者不禁想到了自己的亲身经历：每一学期第一次给汉语言专业的大学生上汉语语音课之前,我都会在黑板上写下“A、B、C、D、E、F、G”等拼音字母让学生读,结果他们毫无例外地按英文读法来念,而当我要求他们按照汉语拼音方案来读时,大多人竟半天想不起该怎样来读.

以上分析可见,无论是书面语还是口语,汉语拼音字母词都无法与英文词语相比.连英文词语都无法抗衡,怎么能说信息社会中汉语拼音的作用地位已经提高了呢?为了汉语言文字的健康发展,我们反对滥用字母词,这种反对必须是彻底的反对,绝不能有任何妥协,而主张用拼音字母词的人意图找到一种中间形式,既用字母,又不脱离汉语,实际上是行不通的.我们坚信,与字母词这种现象、与大量侵入汉语的英文词语进行较量的,只能是汉字书写的汉语词语,而承载着几千年文化的汉字在其中的作用是其他任何符号无法达到和替代的.

二、拼音输入法中的汉语拼音

实事求是地说,拼音输入的确是目前汉字输入中运用最广泛的一种方法,除了专业录入人员外,大部分人都习惯使用.然而,拼音输入法的普遍运用并不能否认汉字的重要性,并不能改变汉语拼音的作用和地位――它依然是汉字的辅助工具,它依然要处于从属的地位而为汉字怎么写作.我们姑且不讨论拼音输入法的诸多缺点,例如选字麻烦和居高不下的错误率等,仅看其输入的目的和结果,就能清楚：拼音输入法并不否定汉字,相反,它正可以证明汉字的重要性；否则,为何输入的是拼音字母,显示的结果却是汉字呢?

其实,拼音输入法只是应对电脑等机器的一种手段,它的目的不是为了输入汉语拼音,让人们用汉语拼音进行表达、交流；而是为了有效地输入汉字,使汉字成为汉语书面语规范的书写符号.如果拼音输入法不是为了输出汉字,而是像英文词语那样字母输入字母输出的话,广大的研究人员也就不用花费巨大的精力和心血来研究汉字的编码问题了.人们常说,特殊情况需要特殊处理,处在电脑等机器的特殊环境中,为了提高效率完全可以借助一些手段,但是,手段不是目的；如同给汉字注音一样,汉语拼音只能是汉字输入的辅助工具.

准确地说,拼音输入法虽借助于汉语拼音,但两者不是一个概念.汉语拼音是一种记音符号,而拼音输入法只是运用于特定领域的一种操作手段.因此,用拼音输入法的普遍运用来证明汉语拼音地位的提高无疑是不正确的.

综上所述,信息社会中汉语拼音的作用和地位已得到提高的言论是不恰当的；现阶段,汉字和汉语拼音的主从关系并没有改变；在作用和地位上,汉语拼音不能与汉字相比较,更不能代替汉字而走上拼音化的道路.

（通讯地址：250014山东师大文学院,作者为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