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财政紧缩、战略调整与中国的秘密武器

英国物理学家恩斯特卢瑟福曾经向他的同事宣布：“我们没有得到钱,因此我们不得不开始学会思考.”这句话用在一直不可一世的美国身上,颇有些讽刺意味.不过,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从冷战结束以来,美国还从没有处于如此艰难的时刻.在全球战略上,美国正在进行重大调整.一方面,美国正试图尽快从伊拉克和阿富汗这两大战场抽身,并同时避免在中东、北非让自己再卷入新的泥潭,另一方面,美国也在努力将注意力和战略资源集中于西太平洋地区,应对中国的崛起.不管是叫“再平衡”也好,叫“重返亚洲”也好,这都要求美国人从外交、军事等领域加大投入,布局亚太.而与此同时,美国国内财政危机此起彼伏,财政悬崖成为美国人头上的紧箍咒,国内两党对削减财政的重点争论不休,民众开始更关注自己的口袋以及更多切身利益.内外涌现的种种难题都让奥巴马政府头痛不已.在这其中,因财政危机而引发的预算削减―尤其被看作是重要内容的国防预算―引起了一些美国人的不安,并因此引发了对新时期战略调整的思考.

面临削减的美国国防预算

当10多年前美国以反恐为旗号,开始在多个战场大打出手、一显威风的时候,一些理智的战略家就警告说,美国正在陷入一个历史上所有帝国都无法逃避的陷阱：帝国的过度扩张.这也是任何一个强盛帝国无法摆脱的魔咒.美国著名的历史学家保罗肯尼迪在其代表作《大国的兴衰》中早就批评过美国帝国野心对国家利益的危害,他说：“现在美国正在经受着历史学家极为熟悉的以往列强兴衰的风险,也许可以大体上称作‘帝国过分扩张’的风险：那就是说,华盛顿的决策人必须面对一个尴尬的、长期的现实,即今日美国国家实力已经远远不能同时保卫美国一切全球利益和承担所有义务了.” 持此观点的人一直苦口婆心地劝诫美国从部分海外地区适当收缩,削减防务开支,并且学会同其他国家分享领导权.不过,作为后冷战时期唯一的超级大国,美国自恃实力超群,并没有真正理解过度扩张的危险.而且出于对美国制度、经济及其文化的过度迷信,不少人相信美国能够以其“例外”姿态,通过内部和外部的不断融合和发展,避免这一陷阱.

然而,维持这一人类历史上史无前例的庞大霸权,是需要高额成本的.如果说四处出击已经让美国在战场上耗费了大把大把的美元,那么,2009年爆发经济危机则将美国一步步推向了泥潭,2012年来势凶猛的财政危机更是念起了紧箍咒.2012年12月31日晚,在最后期限来临之际,白宫与国会参议院共和党高层达成解决“财政悬崖”的妥协议案,该议案2013年1月1日凌晨在参议院获得通过.该议案主要内容包括从2013年开始,美国将调高年收入45万美元以上富裕家庭的个税税率,失业救济金政策在2013年延长一年,把将在2013年年初启动的约1100亿美元政府开支削减计划延后两月再执行等.美国总统奥巴马随后签署了这一预算协议,勉强避免了“财政悬崖”的出现,但财政削减成为定局.今年3月1日,美国总统奥巴马签署了自动减支令,要求超过20家联邦机构、白宫和国会在未来七个月收缩预算,以削减约850亿美元的预算资金,减支措施涉及国防（占比超过一半）.

经济不振也让美国人更敏感于中国的发展.近几年在美国火了一把的华裔单口相声秀明星黄西,有一个精彩绝伦的段子：我告诉我的儿子,你要想成为美国总统,必须同时学习英语和汉语.英语用来签署各项法令,汉语用来和你的债主讨价还价.随着“财政悬崖”的最后期限迫近,《华盛顿邮报》的资深编辑斯蒂夫莫夫松甚至不无玩笑地提议,在美国政府不需增税和削减支出的情况下,最有效的解决方式就是把阿拉斯加卖给美国的最大债权国中国.这种对比落差,加上对中国的警惕甚至敌视心理,进一步加剧了美国军方的危机感.

不可避免的财政削减,让正在忙于落实奥巴马政府重返亚洲战略的美国军方开始犯愁.不管政府拿出什么样的解决财政危机的方案,备受争议的巨大国防开支,都将成为削减的重头戏.很多美国民众本来就对政府在冷战后依然维持如此庞大的军队怀有反对意见.事实上,正如有人指出的那样,不管“财政悬崖”是否成为现实,美国国防部本身就面临紧缩银根的压力.美国国防部在2012年初时就指出,未来5年美军将面临2590亿美元的军费削减,未来10年的削减目标为4870亿美元.为此,军方开始公开抱怨经费削减对美国全球战略和作战能力的损害.在2012年的一次国会听证会上,高层官员提醒国会,国防预算削减正在威胁着美国海军造船计划和造船产业链.同时,助理海军部长肖恩斯坦利也对众议院军事委员会的监督和调查小组委员会说：“我们面临的挑战是,如果我们削减10%,你们能用剩下的大部分预算交付些什么?我们如何通过重新规划或者利用2013财年的预算要求,保持我们在效率方面不至于得而复失?”而当“财政悬崖”真正来临时,五角大楼恐怕不得不在2013年的前9个月内被迫削减预算550亿美元,占其所有开支的10%.80万雇员可能面临失业,而且军方将被迫减少购写飞机、导弹和其他项目的花销.

在争论了几乎整整一年后,到了2012年底,两院同意将2013财年国防预算定为6407亿美元,其中包括5522亿美元的基础预算和885亿美元的作战预算.这一数字实际上比2012年初提出的略高,但相比以往,仍然是近十年来的首次削减.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当前经济形势不景气,加上在海外作战开支巨大,美军方不得不在防务开支上精打细算,尤其是要平衡国内反对派的声音.今年2月,即将离任的美国第23任国防部长莱昂帕内塔在乔治敦大学发表演说,对美国的处境发表了严峻的警告.帕内塔说,政治系统的瘫痪和“党派紊乱”正在威胁着“我们的生活质量、我们的国家安全、我们的经济以及我们解决这个国家所面临问题的能力”,“我们如何面对这些问题将在许多方面决定美国未来的方向.将决定美国是否会成为21世纪的领袖,抑或是历史上又一个衰败的帝国.”对于当前的财政预算危机,帕内塔忧心忡忡地表示,“我现在最大的担忧是我们总是从一个预算危机走向另一个财政危机,置我们的国家安全于危险之中.” 财政紧缩促使战略调整

2012年1112月的《外交》杂志上刊登了安德鲁克莱比奈维茨的题为《财政紧缩时代的战略》的文章,讨论了在当前不景气的经济和财政背景下,美国应当如何调整战略.在他看来,在未来几十年的时间里,美国军队将要经历自60多年前出现以来最巨大的转变.防务开支如今在逐步削减,而与此同时,投射武器和维持军力需要的在不断上涨,要求美国使用军事力量予以保护的利益范围也在不断扩大.这一切都意味着,美国不得不做出艰难的战略选择.为此,他在文中建议：“我们需要一种新的战略框架,这一框架要求减少关注击退传统的跨界入侵、推行政权更替以及实行大规模的稳定行动,而是应更多地聚焦于维持进入关键地域的通道和维护全球公共产品,这些对美国安全和繁荣具有关键性作用.”

前景惨淡的经济境况和财政危机的的确确让五角大楼感觉到不像以往那么财大气粗了.但即便如此,美国的国防开支仍然在世界高居榜首,比其他国家加起来还要多.中国军力虽然有了很大发展,但仍然是一支防御性力量,而且整体上仍然难以同推行全球战略的美军媲美.不过,中国军事实力的发展在近几年成为让美国十分头疼的烦恼之一.随着中国第一艘航空母舰开始服役,以及似乎横空出世的隐身战机等新式装备的出现,引发美国国内又一轮炒作中国军力威胁的潮流.美国情报界甚至已经进行了自我反省和自我批评,认为自身大大低估了中国军事装备发展的速度和能力,致使美国在全球忙于反恐战争的十年时间里,未能对中国进行充分监视和施压,导致后者抓住战略机遇期,大踏步地推进军事现代化,从而显著缩小了同美国之间的差距.美国对中国军事实力增长的关注,早已经不止停留在光喊着“狼来了”的地步.华盛顿时常可见游说政府、抹黑中国的言论.美国的《大众科学》杂志在2013年1号刊中,发表了一期以中国先进武器为主题的专刊.这期杂志的封面标题也非常抓人眼球：“深窥中国秘密武器”.文中提及了中国目前在研或已服役的多款高性能武器装备,如“暗剑”无人机、“翼龙”无人机、J-20四代机、DF-21D弹道导弹和“神龙”空天飞机等.虽然这些装备对中国军队而言具有跨时代的意义,但客观来讲,美国的忧虑有些自欺欺人.这类装备基本都是美国已有且具有世界最高水平,或者是美国出于战略选择而未加研发的武器.众所周知,美军装备的技术含量和实战能力远远高于中国.因此,美国这时又拿中国军事发展说事,无外乎两个原因,一方面是出于防范中国的考虑.面对中国军事力量的发展,美国做出了一个霸权国最典型的反应：阻止中国缩小同美国的军事差距,维持美国优势.为此,美国将更多精锐装备部署到中国周边地区,渲染中国威胁论,积极拉拢中国邻国加入美国阵营,甚至还在讨论是否应该重启登月行动,以削弱中国人通过登月来彰显大国地位的影响.另一方面,这一切来的时机不太巧,美国的经济和财政问题拖了军事战略的后腿.因而美国军方也要利用中国的“秘密武器”施加压力于国内政治,刺激政府在国防开支上保持巨额投入.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美国未来的战略调整及对中国的战略态势,将围绕以下几个方面来构建.

首先,美国将注重战略平衡,突出重点,避免负担过度.作为一个全球体系的主导者,美国当前国家利益是与维持这一体系稳定运转密不可分的.从历史经验来讲,新兴大国的挑战,是现有体系最大的威胁.尽管在目前的全球力量格局中,美国的优势仍然是如此明显,但是,美国从没放弃过寻找潜在对手并予以战略预防.当前美国的战略目标很明确,在维持全球霸权体系稳定的同时,优化战略资源的分配,着重关注新兴大国的崛起对美国霸权地位的冲击.尽管在财政紧缩时期,美国不得不降低一些目标的优先地位,并在某些领域承担更大的风险,但是,这样做的好处是,随着焦点的重调,美国得以用一种能承受的代价,保护那些最关键的国家利益.按照新的军事战略构想,美军将在缩减开支的同时将战略重心向亚太地区转移.2012年制定的国防预算中,将维持司令部现有水平,削减欧洲地区军力部署,但太平洋司令部所辖地区的兵力却会得到进一步加强.从中美关系来看,尽管美国并没有对中国采取全面遏制战略,但当前的亚太驻军以及空海一体战法等,可以说都是主要围绕中国来进行的,甚至是为中国量身打造的.如今美国把中国看成一个足以在军事上挑战美国的潜在对手,且是一个拥有悠久历史、丰富资源、深厚战略基础的强大竞争者,美国必须将战略的重点集中在应对所谓“挑战国威胁”这一重要方向,才能避免中美力量天平倾向于中国一方.

第二,美国将尽可能避免同中国发生直接冲突.虽然美国的战略指针已经明白无误地指向了中国,但是,美国在现阶段并不愿意同中国发生直接对抗甚至局部武装冲突.在近期中日围绕钓鱼岛的争端中,美国对日本采取了一定的压制,就是为了避免日本错判美国战略意图,蓄意挑起武装冲突.美国这一政策立场主要由3个方面因素决定：首先,中美均是足以影响世界格局的大国,两国利益关系错综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更何况虽然中美存有显著军事差距,但中国既具有雄厚国防和经济实力,又拥有不可小觑的军事实力,轻言战事,既不符合两国整体利益,也不是双方决策层的最佳选择；其次,美国的对华政策目前以寻求具有主动干预能力的积极防范为主,且战略上的部署尚不完备；再次,美国在寻求完善对中国的包围态势过程中,并不顺利.周边一些国家虽然对美国重返亚洲持有限欢迎,但并不乐意被强制捆绑在阵营里,它们更愿意看到的是美国的存在能够制约中国影响力的扩大.更重要的是,中国和这些国家本身就存在较为广泛的利益关系,并且在构建地区经济利益共同体方面,有着一定共识,美国一贯爱使用“特洛伊木马”,不少国家担心一旦被美国乘虚而入,今后本国在重大问题上的自主权将受制于人.

第三,美国将鼓励盟友发挥更积极的作用.为了减少财政紧缩给美国全球战略带来的负面影响,美国必然要更为重视盟友或伙伴国在地区安全问题上的作用.概括而言,美国需要从以前的为盟友提供搭安全便车的便利,转向让盟友承担更多的责任,也就是鼓励盟友在重大防务安全问题上分担美国的霸权成本.在今年2月底,美国新任国防部长哈格尔正式宣誓就职.在对五角大楼同仁发表的讲话中,哈格尔告诫说,“任何国家,即使是像美国这样的大国,单匹马都会一事无成”.他还指出,“我们不能主宰世界,但我们必须与世界紧密联系,我们必须与盟友共同发挥领导作用”.美国也正是在这样做,在应对北非和中东动荡局势时,美国并没有大规模直接出兵,而是在指挥、情报、外交等领域发挥作用,将军事行动更多地让盟国去负责.这一做法,旨在避免让美国重陷泥潭,而且此举能够让盟国承担更多成本和风险,在基本满足美国战略需要的同时,也能让美国将有限的战略资源更好地应用于主要战略方向上.

第四,美国将通过对军力的强制瘦身,进一步强化精锐作战力量的建设.俗话说,好钢用在刀刃上.财政一紧张,削减开支、裁员和减少采购等就在所难免,这也反过来促使美军将先进作战力量的建设放在更为突出的位置.根据2012年新的国防预算,美军将主要裁撤地面作战部队近10万人,现役陆军人数将从2010年的57万人削减到49万人,海军陆战队从20.2万人削减到18.2万人.海军将提早退役7艘老旧巡洋舰,空军方面将裁撤6个战斗机战术中队和1个训练中队.不过,数量的减少并不意味着美军作战实力的削弱.相反,美军在先进战机、无人机、特种部队等精锐力量上的投入不仅没有减少,还将进一步增加.这也符合美军继续推行新军事变革的需要,并且关系到未来美军能继续掌握全球最先进的军事技术及其所直接转换成的战斗力.正如美国总统奥巴马所说：“我们面临的财政选择是艰难的,但是不管是在美国还是在全世界,毫无疑问的是,我们将继续让我们的军队成为历史上受到最好训练、得到最好领导、拥有最好装备的作战力量.”

需要看到的是,即便美国处于一个财政和经济都较为困难的阶段,但美国的自我修复能力和经济复苏能力绝对不能轻视.现在美国的国防开支和军事力量仍然是全球领先,并仍然享有对其他大国非常明显的优势.中美之间的差距依然巨大,美国的战略部署将按照花钱更少、重点更突出、手段更多元的方向发展.中国只有客观地看清了这一形势,才能制定理智的对策,有针对性地处理好中美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