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林三题2016年第4期

云 杉 情

塔哈尔河畔、三荣岗上,有三株特殊的云杉.一株,挺身在岗前路旁,似林海“哨兵”,威武而立,另外两株结伴生长在“哨兵”一侧,如钢铁兄弟,守望着苍翠的山峦.

这三株云杉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它们是当年的铁道兵战士亲手所栽.1971年的早春某日,这三株云杉在“三荣岗”上落地扎根.我想,它们一定象征着坚强的意志、不屈的精神,寄托着战士们的希望和理想.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这三株云杉历经伊勒呼里山上40个春秋的风霜雨雪,以其精彩的年轮昭示生命的活力,同时也见证了铁道兵战士忠于党、忠于人民,以苦为乐、以苦为荣的崇高精神.

君若不信,请听那风中云杉的诉说:

多么寒冷的夜啊,战士们就在我现在站立的地方站岗,我生就一副耐寒的筋骨,而风雪里的战士,可曾把血肉长成的手脚冻僵

多么难忘的夜啊,战士们就在我身后的土屋里,伴着呼啸寒风,进入梦乡.凌晨的炉火已经熄灭啊,酷寒大举闯入门窗,狠狠地把战士们的鞋子冻结在窗前的地上！

多么快乐的夜啊,战士们用饭盒敲响“手鼓”,以汗衫替代霓裳,高唱以苦为乐啊,进军大森林,它们感到无上的荣光.

今天,三荣岗上的这三株云杉,已身高20公尺,腰围50公分.云杉有情,它们深深感谢把自己栽种在此的铁道兵战士,日夜怀念这些英雄铁汉们.

春风里的云杉,摇曳着枝头,向着远方高喊:钢铁般的战士啊,我已经茁壮起来啦,而你们呢你们的鬓发啊,是不是已经斑白如霜

小屋与燕子

三荣岗上的一座俄式小屋,白墙红瓦,亭亭玉立,远远望去,似一首有色彩的诗.

这小屋,是当年铁道兵六师二十七团一处营寨,也是战士们安在莽莽林海里的一个“家”.

小屋主体前伸,两翼收拢,正面呈燕子型.从屋一道小门进去,迎面是一道横向的窄廊,廊壁又有三五小门,入门便是供人休息的宿舍,每舍约七八平方米,土墙土炕,墙已涂刷.然而,土炕及墙之粉刷,皆为后人所做,当年的铁道兵所面对者土墙而已,所取暖者地火龙而已.

三荣岗现为当地一处种鹿繁殖基地,此屋也作为对铁道兵的纪念,完好地保存下来.

我怀着对铁道兵深深的敬意来访问这座小屋.“哨兵”树下,依稀耳闻夜半口令之声,那是漫天飞雪中传出的一声清响,警醒着时空中的森林之人,小小廊前,仿佛听见铁道兵战士肩扛铁锤钢钎疾速出发的铿锵脚步,直伸大岭腹地长长的铁路路基,就是这脚步夯实的.遥想当年,小屋里有坚定的誓言,有琅琅书声,有熊熊的火焰,有浸入的冰寒.那个河南籍的小战士,就是在这个小屋里包扎的伤口,地下的鲜血,就渗入在屋角的泥土里,那个山东籍的老兵,就在这个小屋里常常对着冬夜的窗口,吹奏着他心爱的口琴,琴曲声总是那么激昂,跳跃着行军般的节奏.

我告别小屋的时候,猛然发现门上方安装了一个带伞的灯盏,有一个燕巢恰好依托着灯盏,顺理成章地筑在檐下.巢的主人,此刻正从巢中探出小精灵般的面孔朝我张望,嘴里又喳喳地叫着,仿佛在问我:你什么意思,也想来重游旧地探望战友吗

我理解这燕子的心情,它一定是在提醒我记住这座小屋,记住小屋当年的主人是怎样在他们的“巢”中生活.

我还知道就在今年春暖花开时节,著名的铁道兵英雄张春玉以七十多岁的高龄和一条残腿,再次走进林海,并且在三荣岗上又栽下了一株云杉.

彩 虹 桥

彩虹桥在夏日的斜阳里巍峨着身影,从西里尼河河谷奔流而来的河水唱着欢歌清澈地流过.

那引人遐思的河水啊,你可否慢慢地流淌,让我的思绪,沉浸在你的歌声里徜徉或者,让我的目光在你的陪伴下,朝着四十年前回望

四十年那个春寒料峭的日子,你毫不留情地裹挟着冰凌疾奔直下,你想以你来自深山峡谷的巨大能量冲垮女子架桥连的意志,是不是你想考验这些初出温室的芳菲,看看她们会不会叫苦连天,对吗但那结果,总让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你的,四十年前的前锋,早已向东海倾诉过关于彩虹桥的新曲.

有一个哲人,说今日之水已不是昨日之水,这话对,但也不完全对.

水是可以循环的物质,今天的你,难道不是从你曾经去过的地方折返回来的吗那么,你就再一次看看这座桥吧:那是横跨大河的一条巨龙,又是晴空丽日下的一道彩虹.巨龙卧波,彩虹横练,女子架桥连姑娘们的杰作,至今仍然见证着那些隐向历史深处的非凡岁月,见证着那些巾帼英雄们的青春汗水,诉说着一种伟大精神的无穷力量.

我想,彩虹桥绝不仅仅是一座桥,它还凝结着崇高的理念与品格,蕴含着巨大的生命张力,它提示人们该怎样走过人生的“桥”,如何走好人生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