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的选举文化

台湾“大选”在2008年3月22日尘埃落定.

作为台湾“大选”的前奏,台湾第七届“立法委员”选举在2008年1月进行.台湾“行政院陆委会”组织了“观选团”.我应台湾方面的邀请,参加了“立法委员”选举的“观选团”,目睹了台湾激烈的选战.

台湾是票箱里面出政权.正因为这样,台湾各政党高度重视选举,用形形色色的方式吸引选民的眼球,形成了特殊的“选举文化”.

在高雄的爱河之侧,黄金地段一幢九层大楼,我见到两个整墙的巨幅竞选广告.一面整墙是民进党籍“立法委员”候选人管碧玲的竞选广告,中间是她的大幅照片,两侧分别是谢长廷和苏贞昌的照片,表示谢、苏为管碧玲“站台”；另一面墙则是国民党的竞选广告,写着“台湾经济青笋笋,换党执政强强强”,旁边是国民党的青天白日党徽.所谓“青笋笋”,我请教了台湾朋友,在闽南语中是萎靡不振的意思.这两幅针锋相对的竞选广告非常大,差不多站在爱河的下游一带都能看见.

在台南市中心,我见到转角上的两面墙,刷着民进党籍陈亭妃的两幅竞选广告：“绿色小太阳,进军新国会.”“陈亭妃,经管硕士,拼经济,顾民生”.两幅广告上都有陈亭妃的头像大照片.如此这般的大幅竞选广告,在台湾比比皆是,而且有越做越大的趋势.

公共汽车的车身也成为选举的一道游动风景线.趁着在公车站等车的时光,我拍摄了许多车身上的竞选广告.比如,“终结绿色贪腐,子孙才有希望――蒋孝严”、“选人唯才――庄硕汉”等.

在大安区,我见到国民党籍李庆安顺口溜式的竞选广告：“咱大安,选庆安,您心安.”

最有趣的是以李登辉为精神领袖的台联党在公共汽车上的广告,那广告上除了有李登辉的大照片之外,还有这样的竞选词句：“给民、国两党一个教训”、“要本土也要监督”.

有的竞选广告则让人一头雾水、不得要领.比如,一辆公车整个车身写着刘一德的这样一句广告语：“天啊!你哪叫民进党?晓咧!你哪叫立委?”

在我看来,新党的竞选广告的政治主张最鲜明也最扼要：“拒领公!”

在我所住的台北南海路一带,到处可见国民党籍林郁方竞选“立法委员”的广告,政治主张也很鲜明：“用选票终结贪污与无能.”在林郁方的竞选广告旁边,是同区的竞选对手――民进党籍段宜康的广告：“坚持是他永远的名字.”相比之下,林郁方的竞选广告政见清楚,富有号召力.后来,果然是林郁方战胜了段宜康,当选“立法委员”.

走进书店,关于“总统”候选人马英九和谢长廷的书籍,总是放在“头版头条”的位置.书,也成了竞选的载体.当然,报纸、杂志、电视上的竞选广告更是铺天盖地,尤其电视,观众多,影响力大,各政党、候选人都争着上.就连年已八旬的李登辉,也为台联党拍摄竞选广告.据说短短两三分钟的广告拍了两三个小时,原因是李登辉拍摄时要么忘词,要么语气不对,要么表情不好,把他折腾得够呛!

为了竞选,差不多每一个“立法委员”竞选者都成立了竞选总部.竞选总部通常设在底楼,那里挂满竞选广告,人来人往,门庭若市.当然,马英九、谢长廷的竞选总部则是租下整幢大楼或者几层楼面,工作人员达上百人.

我采访的诸多竞选总部,里面总是挂着许多镜框,上面写着“高票当选”、“旗开得胜”之类贺词,底下的署名者要么是竞选人所属的政党领袖,要么是政坛名流.还有的竞选总部竖放着一排排大萝卜,上面留着大把绿叶,还扎着红色绸带,绸带上写着赠送者的姓名.起初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请教了台湾朋友才知道,这是“好彩头”（“菜头”的谐音）.

竞选总部有各种各样红红绿绿的文宣资料,另外还准备了许多小礼品,送给来访者.由于是小礼品,也就避免了“贿选”的嫌疑.当然,这些小礼品上面都印着竞选广告.在蒋孝严竞选总部,工作人员就送给我一支普通的圆珠笔,笔上印着“蒋孝严,恳请支持”.

据说,在竞选“总统”时,赠送印着“扁”字的帽子,人称“扁帽”,起了不错的宣传效果.如今,在台北有一家“长仔工坊”,专门为谢长廷生产各种各样的竞选小礼品,有钥匙圈、随手杯、手机吊饰、杯垫、铅笔等,甚至还有“长仔抱枕”、“谢苏公仔棒棒糖”.马英九阵营当然“不甘示弱”,也有“马帽”、“马T恤”之类小礼品.

候选人为了制造声势,往往要召开“造势大会”.在“造势大会”上,要请名流或者所属党派的领袖前来助威,这叫“站台”.给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台北县的芦洲,那天3个“造势大会”同时举行,热闹非凡.

芦洲是歌星邓丽君的故乡,属台北县的第二选区.即将到达芦洲的时候,沿途不断见到红底白字的横幅：“前总统李登辉莅临林志嘉竞选总部成立大会”.到了那里,我便被一阵又一阵“冻蒜”的呼喊声所吸引――这是闽南语“当选”的意思.对于候选人来说,“冻蒜”是千方百计追求的目标.

循声走去,一段临时封闭的马路上拥挤着数千人,摇着绿色小旗.显而易见,这里是绿营的人马.一幅巨大的竞选广告上,印着林淑芬的照片和名字,还写着“长昌加芬,幸福满分”.所谓“长昌”,当然就是谢长廷和苏贞昌.主席台上一个秃顶的主持人,领呼一声“冻蒜”,台下几千支持者就应一声“冻蒜”.这位秃顶的主持人,就是苏贞昌.

来到旁边一条街时,绿营林志嘉的造势大会刚刚结束.但正因为晚到,我目击了未曾见过的一幕：路边停着一辆卡车,满载用塑料袋分装过的蔬菜.林志嘉竞选总部的工作人员正在给参加大会的群众分发一袋袋蔬菜,卡车旁则放着一个箱子,取了蔬菜的人把钱放进箱子,放多少听便.

跟林志嘉相邻的是杨莲福的造势大会.从林淑芬造势大会到林志嘉造势大会,通行无阻；而从林志嘉造势大会到杨莲福造势大会,中间有一大批站在那里,把绿营跟蓝营分开,以免产生冲突.

杨莲福的造势大会令我惊讶：一阵鞭炮声过后,一个又一个“神明”走了出来,仿佛是在演一场京剧.杨莲福先生是台湾博扬文化事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博士,但他与芦洲著名的涌莲寺关系密切,是那里的“庙公”.他参与竞选,理所当然受到涌莲寺的全力支持――于是“神明”也出来为杨莲福先生助选.

后来我在台湾“立法委员”的当选名单上,没有见到林志嘉,也没有见到杨莲福――林淑芬当选了.

为了争取选票,树立亲民形象,候选人还走街串户,向民众表达“拜托投我一票”之意,称为“拜票”.候选人有时还乘坐宣传车沿街宣传,名曰“扫街”.

除了正常的竞选手段之外,民进党常用的选举手法有三招,一是“抹红”,攻击对手“亲共”、“通共”；二是“抹黑”,攻击对手有“黑金”嫌疑或者跟黑社会有勾结；三是“抹黄”,攻击对手生活作风有问题.

当然,最上不了台面的是“奥步”,即贱招,其中最典型的是2004年台湾“总统大选”时发生的“319”击案.

台湾各政党和候选人热衷于选举文化,百姓却已感到厌倦.我见到一位台湾普通百姓写的《吵死人啦!》一文,表达了对台湾选举文化的厌恶感：

台湾的选举文化真的是等吵死人啦!

“吵死人”这三个字,可以形容台湾当今的选举!

虽然我不是住台北市,但是天天要去台北工作,看到满街的“旗海”,每个候选人都在“抢票”等真的是搞不懂耶!

回到家想休息一下,开一下电视,从头到尾大都是在报“选情”等谁赢谁,谁又怎样?实在是很烦,也很吵.

台湾每年都有选举,都有选不完的选举.

唉,赶快选一选,谁当选都无所谓.赶快给人民一个休息的机会,不要再吵啦!

（作者系上海市作家协会一级作家、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