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这件小事

高中的时候,我极不爱数学,一心以为自己也可以像钱钟书先生一样,数学零分,却凭一手好文章进北大；高中的时候,我也极不爱作文,曾经给语文老师写了一个字条：应付高考的八股文会把一个作家扼杀在萌芽状态.这张字条被老师复印了很多份发给其他老师看,现在想来,有他自己的自嘲,也有对我的调侃.那时的我并不叛逆,但是却一直以为自己有作家的天分.当我埋下头去做数学题,或交上一篇工整的议论文时,我心里想的是,这些都是为了我将来搞文学这件大事做出的牺牲.但是那时候,我没有接触到过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初一时在校报上发表第一篇习作,写的是我的爸爸,我妈看到后还很生气,说我只夸了爸爸,而忘了她的好.初二的时候,开始想到要投稿,渴望看到自己的文字变成铅字,署上自己的名字.那段时间我每天都会写好几篇日记,把我能想到的最复杂最华丽的辞藻,全部堆砌在一个句式结构奇特又复杂的句子里,别人看不懂,自己也看不懂,我以为那就是与众不同,就是文学.初三的时候,我没当上文学社社长,哭了好几天,感觉全世界都没看清楚自己满身的文艺细胞和那颗为伟大的文学而生的敏感的心.再往后,走过高中,走进大学,我的人生才第一次和文学扯上关系——不是中国文学,而是西班牙语文学.那是什么呢?堂·吉诃德还是《百年孤独》?我的脑袋里没有任何概念,只知道自己即将走上一条伟大的道路.但是很快我就意识到事态的发展超出了预料——这四年间,我开始接触文学理论、翻译理论；开始看原版外文书,学着体会语言的精彩；开始去剧院看剧,看剧的时候用心观察舞台灯光服饰道具等等；还在世界上最古老的大学学过当下在中国最流行的魔幻现实主义.但是这一切学术性的研究学习只让我明白一件事,文学研究是大师做的事情,而文学其实就在我们身边.它可能在一颗纯真的童心里,也可能在一双沧桑的眼睛里；可能在一片美丽的风景里,也可能在一个复杂的社会里.曹雪芹说过：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中国人总是追求最朴实的直观主义,不需要任何高端复杂的理论,一个感悟一丝触动一点愧疚一次觉悟,一点一滴的感情从笔出,就是一个完整人格的文学世界.因为,一个人就是一个宇宙.范晔老师曾在上课时说过一句话,我记忆犹新.如果一个人很爱文学,肯定不舍得把它当职业.这句话听起来很矛盾,但也很有意思.被强加的事情、一直重复的事情,总让人爱不起来.而文学对于我,也从一开始的“天降大任”变成了现在的“副业”.我最喜欢的诗人顾城曾写过一首诗——《我的心是一座小城》.哪个人的心不是一座小城呢?再木讷的人也有内心波涛汹涌的时刻,再开朗的人也有内心孤寂凄楚的时候,我们的心都是一座小城,面对自己的时候,安安静静,冷冷清清.而手中的笔,就是一扇门,让城里的人出来,城外的人进去.文学就是这么简单而干脆的事情.我也曾有个梦想,不做文人,不做骚客,只面对自己的内心,不矫揉不造作,安安静静地做文学这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