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教授与小王子

2007年7月,成都一位年近八旬的老教授为捡来的小狗办丧事,两天花了10万元,一时舆论哗然.

“人狗情未了”.据称,这位老人有高血压,经常生病住院,老伴5年前去世了,孩子们都有工作,常年不在身边.3个多月前,他从大连来成都定居,在街道上散步时遇到了这只流浪狗.小狗一直跟着他,这让他觉得“爷俩”很有缘分,于是就将它带回家.老人说：“在这3个月时间里,狗狗就一直守在我身边,好像亲人一样在关心我.”

如此惊世骇俗的葬礼注定会招来一些人的反对.有人批评老人斥巨资治狗丧是糟蹋钱,也有人责怪老人为什么不把这些钱捐给山区的孩子.

这些话看似正气凛然,却经不起推敲.一方面,给狗花钱并不能推导出老人没为孩子花钱；另一方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感世界,都有自己人生的当务之急,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

临死时还有万贯家财是可耻的.这句话通常被人当做慈善劝诫的招牌.不难发现,这句话也间接印证了在有生之年花光自己的钱财是一种权利——只要这些钱是老人的合法所得,怎么花是老人自己的事,旁人着实无权干涉.

夕阳无限好,只是太凄凉.晚年的落寞与孤独在老人身上显而易见.如其所述,儿女不在身边,他不得不将情感寄托在一只偶尔拾得的流浪小狗身上.不幸的是,现在小狗也没有了.为狗举办一个隆重的葬礼,常人虽然难以理解,但对他来说却在情理之中.

我想,那些苛责老人的人或许有必要去翻翻圣埃克绪佩里的《小王子》.至少,在这部伟大的童话里可以找到有关情感与交往的些许：

小王子的星球上有一朵玫瑰花,他一心一意地照料它、爱着它.然而,有一天,当他在地球上的花园里看到整整5000朵跟他的花一模一样的玫瑰花时,小王子才知道那朵他认为举世无双的花原来只是一朵平平常常的花,于是他倒在草地上哭了.

这时,打算和他交朋友的狐狸却对他讲了个关于“驯服”的道理.狐狸说,人的感情建立在“驯服”的基础上,“驯服”就是建立纽带,建立一份默契、一种责任.在“驯服”之前,大家和成千上万的同类并无区别,也不互相需要.但是“驯服”后,就会彼此需要,而且对于各自来说,对方都是整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所以,当小王子再次来到花园里时,他重新意识到自己星球上曾经驯服了他的那朵玫瑰花仍旧是唯一的,它和花园里那些看似一模一样的花并不一样.人与人、人与物的交往,更多的是通过心灵,而不是通过肉眼看到的.

仔细想来,我们津津乐道的所谓“故土情怀”“怀乡病”何尝不是因为这种“驯服”,若非如此,热爱故土就只能是一种“嫁鸡随鸡”的无奈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的爱情同样也是因了这种“驯服”.正因如此,这朵玫瑰对于小王子的意义,旁人是永远也无法体会的.

同样的道理,对这位老教授来说,几个月的“驯养”让那只流浪小狗成为他生命与生活难以割舍的一部分.而小狗的死,就像小王子的玫瑰凋谢于风中或毁于绵羊之口,个中情感与悲痛已非局外人所能体会.当人们纷纷指责老人挥金如土、“爱狗不爱希望工程”时,又有几人看到他抛舍钱财,泪流满面地回到了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