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七七”

点赞:4520 浏览:17963 近期更新时间:2024-02-16 作者:网友分享原创网站原创

之所以写这样一个模糊的题目,是因为“七七”于我如梦如幻,扑朔迷离,又真真切切,刻骨铭心!“七七”是中国一个承上启下的年头,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更是人生轨迹中未曾设计甚至未曾意料的一个拐点.它来得太突然,不容你把握甚至没工夫细想就加入了.1977年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幸运者就是1978年春季跨进大学门槛的“七七级”,以区别于当年秋季人学的第二批幸运者“七八级”.因此,“七七级”是中国教育史上一个特殊的符号:“寅生卯人”,不是慢了半拍,而是提前了半年.“七七级”是共和国迟到的爱催生的早产儿!“七七级”现象是中国特殊年代对特殊政治决策特殊执行的结果!

我以不知山外世界的农家子弟身份,有幸成为当年570万个考生中第一批进入大学之门的27.3万(甘肃省录取5413人)个幸运者之一,能不如梦如幻,刻骨铭心,感念难忘!

难忘1977!

难忘七七级!

对于我们这代人,“七七”已成情结.看到“七七”,提起“七七”,就莫名地激动、兴奋、感慨、痴迷、怀念、幸福,然后是情不自禁地唠叨、追忆等

“我们那时等”每当对着女儿忆苦思甜、讲说传统、对比今昔,总会招来一张迷茫的脸和纳闷的神色.“80后”一代对“七七级”父辈们洋溢、手舞足蹈地演说当年表现出的隔膜和不解,分明是告诉你:老爸又在“戏说”或“演义”什么了,她搞不懂!

这使我意识到回忆那段苦涩而又美好的时光,已成为做父辈者的一种历史责任!因此,回忆“七七”,不只是自作多情,或在七七级同学之间的重温友情与人生提醒,也是借此机会详细告诉“80后”一代:“我们那时等”

1977年是我一生中难忘的一年.生活出现空前转机,前途顿显亮色!

我的故乡在“苦痔甲天下”的陇中会宁县,“艰难玉成”几乎是会宁学子共同的履历表.“三苦”精神使如今的会宁成为“俊才满天下”的状元县,但在恢复高考之前,人们只知其“苦”未见其“俊”.恢复高考时,我正在故乡(会宁县王庙公社)一所七年制戴帽初中教书,刚由社请教师转正,心里乐滋滋的,但只是从县文教局下发的文件得知,我是全县经考试首批录用转正的27名“社教”之一,工资和粮户本本还没拿到手哩!不过“农转非”的喜讯已使我精神大振,深感功夫不负有心人,四年“社教”没有白教,每月十多元的工资要翻番了,我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因此,恢复高考的消息一传来,我就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并自我叮嘱:切莫乐不思蜀,必要得陇望蜀!

想起当年报名参加高考的情形,真有几分狂妄、几分执著、几分无知,还有几分苦涩与无奈.说狂妄,表现为报考学校从北大、北师大、复旦大学、上海师大、南开大学、中山大学、山东大学一路下来,全是当时我心目中的一流大学,省内学校报了三个,依次是兰州大学、甘肃师大、兰州师专,凑够10个,而且注明“中专不上”(对于已实现“农转非”愿望的我来说,不能圆大学梦就养家糊口要紧,中专是看不上了)!说执著,表现为所报10个学校的专业志愿是清一色的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上大学要圆的就是文学梦!滑稽的是,报考中文系的我当时代的课全是理科,七年级的数理化全包!另一位师范学校毕业的公派教师包教政语史.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可知当时农村学校人才之奇缺)!说无知,因为我无畏,是个没出过远门的乡村秀才,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没坐过火车飞机(大串联那阵我小学未毕业,无资格长征串联闹革命,因此高考前始终未走出县城).说到苦涩和无奈,集中表现在备考和赶考上.说实话,我包教一个毕业班的数理化,每天光备课批作业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备考?我包教数理化,那是被赶上架的鸭子,只是凭认真劲儿,比学生先学一步,除了所教的,其他都不会.中学上了三年,初中一年,高中两年,毕业后回乡务农,有时间就读点乡村能找到的三国、水浒之类,再就是看看村里没人看的《红旗》杂志,读读上边要求读的六本马列著作,高中的数理化早就忘光了.所以我清一色报考中文系,一是的确爱中文,二是报考其他,心中无数,是无奈之举.

提起赶考的事,如今的“80后”“90后”一代怕是难以置信.开考前一天上午我还在上课,中午学校准检测让我去赶考.回家准备了文具和干粮,与同学李宝堂相约一道步行20公里赶往县城.看了考点教室,就住在由宝堂事先联系好的北关小学一位老师的办公室里(没钱住旅馆).记得那是一个“冬天里的春天”,适值寒冬却心暖如春.具体时间已记不确切,好像是12月3日至4日两天(周末)考的试(后来知道那年的高考试题和时间全国并不统一,最早的是11月28日,最迟的到12月25日,历时近一个月).当我们跑到距会宁二中考点一公里多的北关小学时已近黄昏时分,满头大汗的我们一进康老师的办公室就感到一股寒气(康老师好像因病有一段时间没来办公了).办公室里对我们有用的陈设是一套桌椅,一张单人床(草垫子上只铺着一床旧毯子,没有被褥),一个火炉和一把烧水茶壶.看看墙角,只有一堆碎煤渣和若干刨木花.我俩就赶紧生火,但刨木花着完了,炉子里还只是冒着烟.总算驱了房里的些许寒气,我们就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开始抓紧时间复习.手头的“高考复习资料”只有三种:宝堂不知从何处借了本《中学地理》,外加他平时记的时事政治笔记,我带来一本辽宁人民出版社1973年版的《中国历史简表》(该书至今我还着)和一本《五篇哲学著作中的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算是政治、历史、地理都有了,就抓紧挑自认为重要的来背.语文我是自恃平素功底而不怎么怕,至于数学,无处着手,就索性不管了.这次临阵磨在第二天应考中发挥了多大作用已想不起来,但那晚我俩聚精会神复习的景象却深深刻印在脑海里,毕竟那是我唯一一次高考总复习哦!待到被深夜的寒气冻透棉衣时,我们才发现炉中火早已熄灭.再没有刨木花生火了,我俩就和衣而卧,用那床唯一的旧毯子裹在一起互相取暖.


考试是在9点钟.因为房子里冷,我们早早就去了考场.手冻得有点发僵,鼻子流涕,但居然没感冒,那时身体素质真好!当年的准考证已无处寻找,但记得考试的顺序依次是:第一天,上午政治,下午语文;第二天,上午数学,下午史地(理科生考理化).那时高考试题是由监考老师抄在黑板上的,试卷是两张空白纸.卷纸发下来,老师还没有抄题的当儿,我环视了考场一眼,发现高中时高我一级令我很崇拜的语文尖子杨映华校友也在同一考场,就在我的斜对面隔两行的座位上(杨的作文很好,常在校语文园地上刊登,还写得一手好字,又能画,是校黑板报和语文园地的主办者),这会他正低头认真地用铅笔在试卷纸上打着格子,看来是要力求卷面尽善尽美的,全考场怕没有第二人.考试题目都记不清了,只有作文题深印脑海:《不到长城非好汉》!我写得很顺手,几乎是一气呵成,我相信杨君一定写得比我更好.三

那时信息十分闭塞,何况我在远离县城的乡村,考试后的两个多月里什么消息也没有.因为数学、史地考得不好,很自我谴责了一阵,渐渐就对被录取不抱希望了.学校放检测后,我待在家里,情绪有点低落.母亲安慰说:“你不是已经转正了嘛,大学考不上,也能端上个饭碗了,犯啥愁!我给你网一床新被子,说不定会把你调到一所新学校去哩.”我觉得母亲说得有道理,眼看快开学了,还没有消息,上大学是没有希望了,就做着到新学校去教书的准备.

不料在1978年2月的一个黄昏,我接到一封信,是在大队(村)当文书的堂兄送来的.他一进门就扬着信说:“你可能被录取了!”我一愣,傻傻地想,是不是没有被录取的通知呢?就不敢打开信.记得那是一枚小型的牛皮纸信封,已经磨得毛毛的,首先看到下行印着“兰州大学”四个红字,中行用钢笔写着我的名字,上行地址栏后面是“寺南大队党支部转”几个字,看来学校是最相信党组织的(也可能我是党员的缘故罢),怕别人把信弄丢了,就把送信的责任委托给了基层党组织.我看看堂兄,感到他代表着党组织,心里一阵温暖.信的封口用两枚订书针钉着,打开一看,果然是录取通知书!离规定的入学报到时间只有三天了.再翻过来看邮戳,发现信在路上已经走了半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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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农村学生上大学,第一要紧事是转粮户关系.粮食关系第一,户口关系第二,故名粮户关系.到县城去也是先跑粮食局,再跑文教局.所谓转粮关系,不是直接开一张介绍信,而是先把半年的口粮卖给县粮站(只要小麦,颗粒要饱满,处理要干净,质量不合格不收),然后凭再去换粮食关系介绍信.所以我转粮户关系折腾了两天,头天帮母亲把小麦簸弄干净,第二天同父亲赶着驮粮的毛驴天不亮就出发去县城“转粮”,跑了一整天才把粮户关系搞定.

上大学是我第一次单独一人出远门,第一次乘火车进省城,一切都是新奇的.先是父亲送我踏着夜色步行到县城,还是没有赶上那趟每天只发一辆的班车.在汽车站交涉了半小时,站方决定临时加开一趟解放牌卡车运送迟到的学生.于是我告别父亲,扛起行李,乘大卡车离开故乡去定西赶火车.那时定西没有公交车也没有人力车,从汽车站到火车站很有一段路,我背着背包拎着提包一路小跑生怕误了火车.还好,那趟普客被我赶上了,但觉得比解放牌还慢,走走停停,花了四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省城兰州.接站校车已无踪影,是一位三轮车师傅把我送到兰州大学的,付钱时他竟选择了粮票.

现在从兰州回故乡只需三个小时,那时我用了整整一天!

在兰大校门口,一位美丽大方的女生拎起我的提包热情地自我介绍:“化学系的,昨天到,中文系宿舍在拐角楼,我领你去!”她一直送我到拐角楼401房间门口才放下包说再见.后来在校园曾几次碰到她并打过招呼,但始终没有问过她的名字.蹊跷的是,第二天在女生楼下碰见了我高中时的英语老师,问她何时调到兰大的,她笑了好一阵才说:“哪里呀!我现在是你的同学了,在化学系,有空来玩!"

兰大的生活对我来说是新鲜的.老中青三结合的同学,几百号人的大课堂,无组织的自由晨练,有秩序的排队打饭,去图书馆占位置,都很好玩;就连那玉米面糊糊、烤发糕、五分钱一碟的莲花菜和小菜,至今回想起还是那么美味可口!学校发给我每月27.5元的头等助学金使我觉得很富有,比当“社教”时的工资多了近一倍!也有叫我犯难的,就是去写一袋洗衣粉、一块肥皂、一管牙膏,跑遍附近的商店都要购物票,我没有,只好写信给家里让邮寄来一些.

以上是我对1977年考大学、上大学时难忘经历的一些回顾.当然,更加难忘和感念的是中文系七七级的同学和老师们,但这需要专文去追忆,只有留待以后补记了.

曹闻民1955年生于甘肃会宁.1974年9月被聘为社请教师.1977年经考试转正,同年参加“”后第一次高考,被录取.1978年2月进入兰大中文系学习.现任教于甘肃行政学院公共管理教研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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