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雨夜,那个男孩

我开了一间小小的衣饰店,周末常忙得没时间吃饭.我住的地方是一个工业区,周围全是深墙大院的灰色工厂,还有几个在建的新厂区.晚上10点多,路上通常行人稀少,那些未完工的建筑在夜幕下显得狰狞恐怖.每走到那里,我的心都会揪得紧紧的.为防不测,我在随身的小包里放了一把水果刀.

一天晚上,突然下起了雨.为了争取早点回家,我9点多钟就关了店门,开始盘点.就在盘点快要结束时,传来敲门声.我犹豫了一下,把门拉开.

我被眼前这个男孩着实吓了一跳.他淋得很狼狈,全身的衣服褴褛不堪,裤腿破了,耷拉着一块拖在地上,鞋子也已露出脚趾,下半身沾满泥巴,像刚打完架的街头混混.我戒备地看着他.他操着一口浓重的外地方言,费力地说:“我想写条裤子.”

我说:“好吧,你想要牛仔裤还是运动裤”他简短地说:“我要最便宜的.”

店里的商品全都标了价,我不耐烦地说:“你自己看吧,上面有价.”他迟疑了一下,怯怯地说:“姐姐,我只有十元钱等”

十元钱我愣住了.大概他也知道像这样的精品店不会卖十元钱的裤子.他说:“姐姐,我在前面工业园的工地上打工,刚从老家来,还没开工资,就这一身衣服.”

他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吧,这么小的年纪,应该还在学校读书才对.我动了恻隐之心.

店里最便宜的牛仔裤,也要三十多元.我想了一下,拿了一条裤子,又拿了一件T恤,说:“先不要给我钱,等你开了工资再还.”他的眼里充满感激,说:“姐姐,我会来的.”

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一直没有来.渐渐地,我淡忘了这件事.

一个周末,顾客很多,直到夜里11点,我才结束一天的工作.关了门,我愉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月亮很大,很圆,很亮.那几个工地还没有完工,而今天走在这里却没有害怕的感觉,我甚至抬起头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些建筑.

无意间回头的刹那,我感觉不对劲:身后不远处,有个影子！

我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包里,攥紧了刀,同时加快了步伐.还好,我平安地回到了家,那个影子一直离我不近也不远.

第二天晚上,再走那段路时,我特别留意了一下,居然发现那个影子又在身后若即若离.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转过身大喝一声:“干什么的啊”

“姐姐,是我！”声音很熟悉,是浓重的方言.影子走过来,说:“姐姐,你还记得我吗”借着月光,我认出是那个雨夜里的男孩.

已是深秋,他穿得那么单薄.我疑惑地看着他,他说:“姐姐,我还没有钱还你等我们工头跑了等我给家里捎了信,就快寄钱来了等我看你一个人走路,又没有路灯等”

从他凌乱的叙述中,我明白了一切.因为没有钱,他不敢到我的店里去,甚至不敢到那条街上去,后来,偶然发现我经常独自走夜路.他已经在这条路上偷偷护送了我一个多月.

家里的钱寄来后,在他的坚持下,我收了30元的衣服本钱.包工头一直没找到,无奈之下,他要回老家了,走之前对我说:“姐姐,我准备回去上学,没有文化,赚不了钱.”

是啊,善良的小弟弟,是该回去上学了.

(摘自《祝你幸福》2009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