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钢轨之音

我捧读余光中先生的散文《记忆像铁轨一样长》,其中有一段这样写道：“乡居的少年那么神往于火车,大概因为它雄伟而修长,轩昂的车头一声高啸,一节节的车厢铿铿跟进,那气派真是慑人.至于轮轨相激枕木相应的节奏,初则铿锵而慷慨,继则单调而催眠,也另有一番情韵等”看到这里,便勾起自己坐火车的回忆和感受.

当我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开始坐火车了.我最早听到的音乐就是火车在钢轨上行驶的声音,这也是最动听的音乐.尽管那音调异乎寻常的单一,几乎没有什么音律的高低和变化,而且总是一再重复,从旅途的开始直到结束,总是没完没了“咔嚓、咔嚓、咔嚓”地响着,但是当火车驶经不同的路段,用不同的速度行驶时,节奏有了快慢,音质也有了不同.

我参加工作那年,远离家乡,只身前往浙江甬台温铁路建设工地.一路上,火车穿隧道,过大桥,火车“咔嚓、咔嚓”,它敲击着耳膜,让我感到兴奋和亲切,在这绵延不断的“咔嚓”声中,我觉得生命是永恒的.这“咔嚓,咔嚓”之声,把我们带进了一个广阔的天地,一个无法预知而又充满希望的未来.

火车“咔嚓、咔嚓”,突然“呜――”的一声,对面一列火车呼啸而来,与我们相对而行,擦肩而过.一节一节的火车皮,像是手风琴那一排一排的页片,在转弯时收拢,展开,旋即又远去.每当碰到火车错车,我都会立刻惊醒,任自己沉浸在这重金属感的摇滚乐中.

火车“咔嚓、咔嚓”,呼啸着钻进了隧道,从突然的光明中一下子撞入了黑暗,行驶的声音也突然变得沉闷,“空咚空咚”,像是一条巨龙钴入了它的洞穴,在里面疲惫地喘息着.当光明“咣”地一下撞开我们的瞳孔时,心就像降落伞一样张开了,快乐和阳光的心情也随之而至,有种极致的美丽.

火车“咔嚓,咔嚓”,这声音让我感到力与美的结合.音乐与几何的结合.“咔嚓”之声清脆,悦耳,轻快,有力度,充满钢铁的质感,如直线般流动,一如那桥梁两边的钢架,人字形的,木字形的,米字形的,在眼前一晃而过.这是整齐有力的部队进行曲,一改夜晚的柔和,一改在隧道中的沉闷,它坚定不移,势不可挡,我能感到整个车上的旅客面部表情也变得亢奋,如钢铁般坚毅.这金属与金属的撞击之声,斩钉截铁,坚定有力,给我增添了力量,灌注了,我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渴望,在钢轨、枕木铺成延伸的远方,在钢铁长龙义无反顾行驶的远方,那里有更新鲜的、更有诱惑力的广阔天地在等待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