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度的价值

一座寺院,在一座山的半腰.山是那种高耸峭拔苍翠葳蕤的险山.山下一条浩浩荡荡的大河,俨然一道固若金汤的防御工事.香客来寺院有两条途径可选,要么翻越后山,要么涉水爬山.令人莫名的是,朝拜之路如此艰难,这个寺院的香火却一直青烟不绝如缕.

出家人向善,为了广结善缘,寺院购置了一叶扁舟,派一名小沙弥每日专事摆渡香客.如此以来较前倒也方便了些许.能有一座小桥,飞架两岸,便会为僧俗两界带来莫大福祉.

终于有一位富商,他的母亲要来进香.他们从山前摆渡过河,老人家晕船,呕吐了数次,上得岸来脸色煞白.富商一见到住持,便迫不及待地慷慨解囊,希望由自己出资建桥.住持捻着胡须,笑着说,山下一条河,便能试验朝拜者的诚信,这有多好,乃婉言谢绝.

还有一位高官,失意时曾到这里抽签,竟是出奇的灵验.如今春风得意,不食前言来此还愿.他翻越的是后山,那是一个酷暑的下午,太阳把世界照得万里惨白.官员直至衣衫湿透,方跪到金身像前.官员一路都在慨叹行路难,见到住持后,就不厌其烦地撺掇由他出面筹资,修后山一条坦途,算是还愿.因为是熟客,住持便向他解密香火旺盛的原因：这山的一草一木,这寺院的一砖一瓦,皆因为有其高度,才显得幽静、肃穆、神秘.这寺院的金身,因为有朝拜的难度,才有了足额的神威.建在闹市,方便确实方便了,却也与菜市场无二.

人们顿悟.大凡越是不容易到的地方,越是具有强烈的吸引力,越是充满了无边的神秘感,越是人们最向往的地方.而唾手可得的东西,即便是旷世珍宝,往往并不为人们珍视.

冯国伟摘自《西安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