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夜的亮灯使者

小羽/译

傍晚时分,斯潘迪斯搭乘的货车停在道路的岔口,司机指着另一边的方向,告诉他沿河岸有个小村,留宿一夜,翌日清晨会有一班去巴黎的长途车经过.

巴黎是斯潘迪斯的目的地,除了那儿,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好去.七年前,妻子丢下不满一岁的女儿走了.没过多久,相依为命的女儿又患上严重的血液病,他那点金融公司职员的微薄收入根本无法承担昂贵的医疗费.恰巧有几个所谓的哥儿们表示愿意支付庞大的治疗开销,不过对方也有条件――希望他帮忙提供相关的金融网络程序.斯潘迪斯犹豫过,徘徊过,但最终还是怀着无奈和侥幸做了.结果是可怕的,对方策划了重大的银行资金网上盗窃.斯潘迪斯也被捕入狱,不久就得到了女儿夭折的消息.

七年的牢狱生活令斯潘迪斯改变了许多,他渴望过自由,也发誓要重新开始,可一旦真正自由了,现实却给了他一次又一次无情的打击：任何金融公司都不会聘用一个有犯罪记录的人；他只好进入一家旅行社做导游,不想被一个曾看过他犯罪新闻的客户认出来,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就遭到立即解雇；尔后他到一家旅馆当清洁工,埋头做蓝领,可不幸的是有位入住的阔太太发现自己丢了别针.由于他的服刑背景,这一回自然成了头号嫌疑人.虽然事后证明当事人自己放错了地方,但斯潘迪斯却彻底绝望了：犯罪史已经在他身上烙下印记,没人相信他想做回一个正直、善良的公民.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人“看好”他.有个比他提前出狱的家伙曾塞给他一个巴黎的.“老兄,以后没准会用得着这个,我会关照你的.”那个已经在监狱里几进几出的家伙脸上带着一种诡秘的微笑.既然整个社会都不给斯潘迪斯机会,那么,走投无路的他只好去巴黎投靠他的狱友.

不知不觉,斯潘迪斯来到了一个无名小村,饥寒交迫的他一头扎进村口小客店.店主是个瘦弱的中年女人,对斯潘迪斯很温和.还有两个四五岁的男孩不时缠着斯潘迪斯问这问那.叔叔从哪里来?巴黎是什么样子?

斯潘迪斯被问得恼火透了,感觉像在监狱里被警员盘问似的,于是不停地拿眼睛瞪两个孩子,并不时用小匙敲得汤盘叮当响.可是两个小家伙浑然不觉,其中一个还乐滋滋地嚷道：“叔叔,你是不是圣诞老人派来亮灯的使者?”在欧洲一些地区有个古老的传言：圣诞前夕,圣诞老人会派遣使者装扮成陌生人降临贫苦人家,为他们点亮圣诞树.

斯潘迪斯冷笑一声,走到电脑前,输入自己的社会信息,一边点开他的档,一边冲两个孩子说：“嘿,好吧,让你们的妈妈来念念这些东西,你们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圣诞礼使者了.”电脑显示了他的照片、犯罪记录和服刑七年的情况登记.

果然,女人看了一眼,就情不自禁地轻轻叫了声：“哦,上帝啊.”斯潘迪斯白了娘儿几个一眼,转身准备去继续吃他的晚餐.可这时,女人对两个小家伙道：“孩子们,快去换新衣服,圣诞使者先生过一会儿就开始亮灯.”

斯潘迪斯扭头指着电脑说：“太太,难道你没看清楚吗?”女人平静道：“先生,那些已经是过去了,最后这个能证明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她指着斯潘迪斯刑满出狱的日期,还有监狱长签署的释放证电子版.

这时,女人好像恳求似地说：“先生,请您给孩子们做一次圣诞礼使者吧,这恐怕是我们母子最后一次看圣诞树亮灯了.”斯潘迪斯愕然问：“怎么了?”女人叹息道：“半年前我丈夫死了,留下两个孩子和一个小农场.不久前,我又检查出患了晚期癌症.等过了圣诞节,我就要卖掉农场,把两个孩子送到孤儿院.”斯潘迪斯同情地望着面前可怜的女人,骨肉分离的痛苦他也曾经历过.

两个不知就里的男孩已经换了新衣服,因为要点亮圣诞树,所以显得特别兴奋,而且把斯潘迪斯缠得更紧.

斯潘迪斯一摁墙边的按钮,厅堂圣诞树上挂着的彩灯立刻星星点点地亮起来.两个孩子兴高采烈地欢跳着.他们不时看看斯潘迪斯,眼神里透着孩子气的亲昵,甚至还有几分对“圣诞使者”的崇拜.五彩灯光的闪烁里,斯潘迪斯暗自摸摸口袋里揣着的那张,叮嘱自己说：“这一切和我没关系,明天我就要去巴黎了.”可另一方面,内心似乎又有什么已随着圣诞灯温暖起来――世界上有些人和事,其实都会因为一点温暖的亮光而改变.

对面,女人正微笑着注视着自己心爱的孩子,但斯潘迪斯却看出她神情中的忧伤.过了片刻,他终于朝女人走过去,说：“太太,明天有辆过路的班车从这儿去巴黎等”

翌日清晨,一个乘客从村口登上了去巴黎的班车,那是小客店的女主人,她怀里揣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斯潘迪斯写的几家慈善医院的地址.

女人没能再回到村子和孩子团聚,但斯潘迪斯却一直在那里,精心打理小农场,照料两个男孩.他一生没有成就大事,没有发财,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善良的、正直的男人,但大家非常尊敬地称他斯潘迪斯先生.

（陆小林荐自《人间方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