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一定要回家

年还没到,我的心里却无法安静.打询问二哥和姐姐,二哥下个月回家,姐姐特快,上个月就已经回老家了.我原本不打算回家,看到他们都回家了,我终于熬不住了.在过去的十四年中,我仅仅回家过了三次年.谁不想回家过年?谁不想和亲人们团聚?我问爱人,今年过年想回家吗?爱人毫不犹豫的说：想,天天都想.

下决心回家,是因为前几天微博里的一个问题：最舍不得删除的短信是什么?我马上跟帖回复：最舍不得删除的短信是三年前女儿发来的信息,内容是“你叫我叫你爸爸,你尽到做爸爸的责任了吗?”当时女儿十三岁,正上六年级.这条短信在我的手机里存了三年多,我一直舍不得删除.可是,在外打工十几年,为什么每到春节临近,就会为车票发愁呢?上帝啊,这是为什么?

现在想来,这些年我常年在外打工,没有照顾到女儿,让她在老家受苦了.静夜里,这条短信常常搅得我睡不着觉,我一遍又一遍地看这条简短的信息,心里总是涌上一种酸溜溜的感觉.然而为了一家人的生活,第二天起床,我又不得不把她藏在心里,继续在工厂里进行着上班下班三点一线的日子.今年,我一定要和爱人回家过年,看看女儿,伺候年迈体弱的爸爸妈妈.

俗语说得好,娃娃们盼过年,大人们怕过年.娃娃们盼的是娃娃的希望和快乐,大人们怕的是大人的无奈和压力,无论是盼或者是怕,都是人生旅程中的必由之路,这正如生命的轮回,一年一年如期而至,又甩门而去,躲不过,也挽不回.小时候我年幼无知,根本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希望天天有年过,那样我就可以和伙伴们一起贴对联、放鞭炮、玩、吃闲饭走亲戚、磕头挣压岁钱.那时候我可以什么活都不干,把七叔给我的猪脲脬揉的像一团面,然后把它吹得又鼓又大,像个气球一样用树枝挑着四处炫耀.在我们北方老家,只有杀得起年猪的人家的孩子才有猪脲脬玩,家里没有杀年猪的伙伴们就都羡慕地跟在我后面一路追赶.甚至连常常欺负我们的大孩子牛娃也不得不讨好我,就为了揉一揉我手里的猪脲脬.

大年来临之前,也就是腊月二十五以后,家家户户已经充盈着喜庆.日子好的开始宰猪,日子紧的开始割肉,再差的人家也要杀几只鸡,做一锅老豆腐.我家每年都要做豆腐.记得做豆腐常常是在晚上,全家人一起动手,爸爸和大哥二哥围着小石磨,轮流手摇石磨磨黄豆,妈妈、姐姐在灶台边压着洋布口袋过豆汁.那乳白色的豆汁从布眼里挤出来,顺着锅盖哗哗地流进大黑锅里,沸腾的豆汁汇聚着一家人一年来的收成和快乐.我是家里最小的,啥忙也帮不上,只会围着锅台转,眼瞅着那口黑油油的大锅里翻腾着的乳白色浆汁,馋的直咽口水.

真正的快乐是大年三十,大年三十我们就可以端着妈妈打的糨子,早早起床放鞭炮、贴对联、贴门神、挂灯笼,真是开心极了.对联贴完了,又是一派新气象,主窑里高朋满座、偏窑里五谷丰登,厨房里五味生香,大门上出门见喜,畜棚里牛羊满圈,真的是吉星高照,岁满春到.

转眼我也是人到中年.童年离我远了,变成了遥远的记忆.爸爸妈妈已是年迈体弱,我们家再也不磨豆腐了,那石磨早就找不到了.原来十几口人的一个大家庭变成了四个小家庭,人头是增加了不少,但过年能够一家人团聚的机会却越来越少,成为了父母的心病和一家人的向望.

爸爸妈妈养育了我们兄弟姐妹五人,对我们倾其一生的精心呵护,培养了我们独立生活的能力,可是,到了我们这一代,生活虽然过得比以前富裕了,却聚少离多,无法年年和孩子们在一起过个团圆年,这真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无奈和遗憾啊!

女儿,从三岁开始就在老家长期留守,过着缺少父爱母爱的日子,我真的感到愧疚.又一个年关临近了,我这颗漂泊的心一刻也不得安宁.我和爱人协商,下周就为爸爸妈妈和女儿购置好过冬的衣服,带上河南的特产,写两张回家的车票,早点回家和亲人们团聚,免得他们心里惦记.

回家以后,我还要告诉女儿：过去是爸爸对不起你,今后无论在哪里,过年一定要回家.因为我再也忍受不了思念的折磨.

作者简介：王进明,甘肃镇原人,1994年至今先后在新疆、宁夏、深圳等地打工.2010年获得华南师范大学成人自考学历.自2008年起有近百篇作品散见于《小小说月报》《当代小说》《深圳特区报》《广东安全生产》《江门文艺》等报刊杂志.系广东省青年产业工人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某公司办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