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家朱生豪简

朱生豪是我国首位杰出的莎士比亚翻译家,凭借极大的爱国热情和对莎剧的热爱,在贫病交相迫的艰难处境下,为中国近百年翻译界完成了一项最艰巨的工程.所译作品成为了我国文学史上的精品.他的翻译理论和思想在中国翻译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笔.

朱生豪（1921--1944）,浙江嘉兴人,是中华莎学天才的翻译家.他从23岁起开始翻译莎士比亚全集.在贫病交加,战火纷飞的艰难岁月中,他译出了莎士比亚的悲剧,喜剧,杂剧与史剧共31部半.朱生豪所译的莎剧数量多,质量高,文笔流畅,文采华赡,得到了国内外莎学界和戏剧界的高度评价,是中国文学翻译史上的经典之作.同时,朱生豪严谨的工作作风,强烈的爱国热情也成为了后来译者的楷模.朱生豪短暂而艰苦的一生,在中国现代翻译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笔.

1．艰苦的翻译工作

在中国近代翻译史上,朱生豪可谓是经历最为悲惨的翻译家,在有生之年从事翻译工作时,遭受贫病折磨,历经战争磨难,翻译成果两次被毁,但他矢志不渝,坚持翻译.但在英年早逝时,却未见任何一篇翻译成果发表.他还是一位赤胆忠心的爱国者,但却在抗日战争胜利之前半年病逝了,一生未见民族独立的曙光.朱生豪是为翻译莎剧而积劳成疾,最终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根据《朱生豪传》所提供的史实,可以看到朱生豪翻译莎剧展转艰苦的过程：

1935年,朱生豪跟世界书局签定翻译出版《莎士比亚戏剧全集》合同,准备翻译莎士比亚全集.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爆发.8月,日寇在上海制造了虹桥机场事件.朱生豪在日寇的“8.13”炮火中逃出,随身只携带一箱莎剧和译稿,全部衣服被褥丧失殆尽.但最不幸的却是,已经交付书局的六七本莎氏喜剧译稿被日寇大火化为灰烬.从1938年下半年到1941年,朱生豪在孤岛中孤军奋战.尽管工作繁重,忧国忧民,但译莎的工作从未间断.1941年12月7日,太平洋战争爆发.8月,日寇占领孤岛上海.敌人冲入报馆,朱生豪与同人杂于排字工人中逃出,全部译稿和资料丢失.1942年5月,与宋如清完婚.6月与夫人回常熟岳家客居.可以说整个译莎工作这时又得从头开始.这半年,他隐居寒舍,笔耕不辍,补译出《暴风雨》等九个喜剧.1943年初,偕妻回故乡嘉兴老家定居.靠微薄的稿酬维持一家五口生计.译出《罗密欧与朱丽叶》,《李尔王》和《哈姆莱特》.困苦的生活,紧张的翻译工作,损害了朱生豪的健康.这年秋天开始发病,曾卧病半余月.下半年起,时时发病,但仍然埋头苦译,抱病译出莎氏悲剧9部,杂剧8部.1944年,带病译出史剧《约翰王》,《里查二世》和《亨利四世》.4月,编完《莎士比亚戏剧全集》三卷,写完《译者自序》,《第一辑提要》,《第二辑提要》和《第三辑提要》,渴望年底译完全集.可是当译到《亨利五世》第二章时,病情突变.6月初,高烧抽搐,无法支持,从此卧病不起.经医生诊断为肺结核并发多种结核症.7月,朱生豪自知病重,悲痛的说：“早知一病不起,就是拼命也要把它译完.”12月,叮嘱妻子转告同胞弟朱文振,让他继续未完成之业.12月25日,朱生豪突然用英语高声背诵莎剧.12月26日,带着未完成的心愿离开了人世.享年仅32岁.1947年,在他逝世后的第三年,世界书局出版了他所译的《莎士比亚戏剧全集》（共收入27部剧本,4部历史剧未能收入）.1954年,人民文学出版社以“作家出版社”的名义印发了他的全部遗作31个剧本,即《莎士比亚戏剧集》（12册）；1978年,人民文学出版社以朱译31部莎士比亚戏剧译本为基础,由杨周翰,方平和方重等补译初朱生豪未及译完的历史剧,以及梁宗岱的十四行诗,出版了《莎士比亚全集》（11卷）.朱生豪用自己生命实践了他在《译者自序》中话：“二十四年（1935年）春,得前辈同事詹文浒先生之鼓励,始着手为翻译全集之尝试.越年战事发生,历年来辛苦搜集之各种莎剧版本,及诸家注释本考证批评之书不下一二百册,悉数毁于炮火,仓卒中唯携出牛津版全集一册,及译稿数本而已.厥后转辗流徙,为生活而奔波,更无暇冕,以酬未竟之志.及三十一年（1942年）春,目睹世变日亟,闭户家居,摒绝外务,始得专心一志,致力译事.虽贫穷疾病,交相煎迫,而埋头伏案,握管不辍.凡前后历十年而全稿完成.夫以译莎工作之艰巨,十年之功,不可云久,然毕生精力,殆已尽注于此矣.”

1988年在《外语教学与研究》上发表过一篇论述梁实秋翻译莎士比亚的文章中,许国璋在“按语”中对朱生豪的翻译有这样一段评价：“我们追忆往昔,对比梁朱境遇,后者既缺书,又无稿费可言,以一人之力,在不长时间里完成此译事,是由于什么动力?我想首要是天才的驱使.朱译似行云流水,即晦塞处也无迟钝之笔.译莎对他肯定是乐趣,也是动力,境遇不佳而境界极高,朱译不同于他人也高于他人.”

2．丰硕的翻译成果

朱生豪在翻译工作上取得的成就主要体现在翻译作品上,马克思说过：莎士比亚是“人类最伟大的戏剧天才”.一位伟人也说过,莎士比亚,巴尔扎克,托尔斯泰是世界文学史上的三大里程碑,作为英国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师,莎士比亚是位名不虚传的语言大师,他的戏剧中使用的词汇量多达二万四千多个.没有极其丰富的汉语词汇,没有深厚的国语基础,是无法完成莎剧翻译的巨大工程的.而朱生豪又是在贫病交加,战火纷飞的艰难岁月里,历时十载,译出了莎士比亚的悲剧,喜剧,杂剧与史剧共三十一部半.可以说朱生豪是用热血和生命译完了这三十一部半莎剧,为中国近百年来的翻译界完成了一项最艰巨的任务,他对莎士比亚的翻译可以当之无愧的称为是“英雄业绩”.又有了朱生豪的翻译,莎士比亚才成为了普通人的莎士比亚,莎士比亚戏剧才真正成为中国人民的精神财富.

根据许渊冲先生的意见,20世纪我国翻译界可以传世的名译有三部：朱生豪的《莎士比亚全集》,傅雷的《巴尔扎克选集》和杨必的《名利场》.朱生豪所译的莎剧,译笔流畅,文才斐然,保持了原作的神韵,传达了莎剧的气派.朱生豪以诗人之才,译诗人之作,在翻译中,充分显示了诗人的气质和诗人运用语言构炼诗句的天才灵气,他虽采用散文体,但却处处流露出诗情,以诗意美征服了莎翁戏剧的无韵诗体之美.在几套莎士比亚全集的中译本中,朱生豪的译本最为脍炙人口,他是莎剧众多翻译者中成就最高的一位翻译巨匠.

朱生豪在翻译工作上所取得的成就还来自他留给后人的宝贵的翻译理论.朱生豪的翻译理论主要体现在他《莎士比亚戏剧全集.译者自序》中.他在自序中写到：

“中国读者耳莎翁大名已久,文坛知名之士,亦尝将其作品,译出多种,然历观坊闾各译本,失之于粗疏草率者尚少,失之于拘泥生硬者实繁有徒.拘泥字句之结果,不仅原作神味,荡焉无存,甚且艰深晦涩,有若天书,令人不能卒读,此则译者之过,莎翁不能任其咎者也.”“余笃嗜莎剧,尝首尾研诵全集至十余遍.于原作精神,自觉颇有会心.等余译此书之宗旨,第一,在求于最大可能之范围内,保存原作之神韵；必不得已而求其次,亦必以明白晓畅之字句,忠实传达原文之意趣；而于逐字逐句对照式之硬译,则未敢赞同.凡遇原文中与中国语法不合之处,往往再四咀嚼,不惜全部更易原文之结构,务使作者之命意豁然呈露,不为晦涩之字句所掩蔽.每译一段竞,必先自拟为读者,查阅译文中有无暧昧不明之处.又必自拟为舞台上之演员,审辨语调之是否顺口,音节之是否调和.一字一句之未惬,往往苦思累日.”

这段文字生动的体现了朱生豪对翻译的理解,阐明了他对翻译的七个观点：第一,“功能说”,他指出了文学翻译的意义在于打破诗人“为一国所独有”的状况,希望通过自己的译文,使莎士比亚成为中国人的莎士比亚.第二,“全局论”.译者应当选自己“笃嗜”的作品；下笔翻译前应反复“研诵”原著,咀嚼其“精神”,直至“会心”；这里的“精神”是指“全局”―作者的全局和作品的全局,也就是说,在翻译之前必须要通读原作,待了解全局之后再动笔,心中应当有“全局”.第三“意译”观.朱生豪反对硬译,提倡意译,凡是译文与原文的语法不符,“全部更易原文之结构”,使“作者之命意豁然呈露,不为灰色之字句所掩蔽”.第四,“神韵”说.译文应保持原作之“神韵”,忠实传达原文之“意趣”,呈露作者之“命意”.第五,“段本位”说.译出初稿后,应以段为单位对译文做出修改润饰,由于译文是剧作,提倡译者从读者和演员的角度去“察阅”内容上的暧昧不明之处,“审辨”语调和音节等的不妥之处,再进行修改润饰.第六,“精译”观.朱生豪对莎剧的翻译有高的标准和严格的要求,“一字一句之未惬,往往苦思累日.”字斟句酌,力争完美,是所有译者应学习的地方.第七,“批评”观.朱生豪在序言中对翻译界译莎的种种不良风气作出了批评.指出了“形似”的种种弊端,硬译死译造成译文“艰深晦涩,有若天书,不能卒读”的后果,这不是原作者的责任,而是由于译者“拘泥生硬”造成的；同时指出对译文质量和译者的工作,希望由读者来评判：“知我罪我,唯在读者”.

朱生豪卓越的译才,严肃而崇高的译风,丰硕的翻译成就,使得他不愧为我国译界的“译事楷模”,在我国翻译和翻译思想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3．努力工作的不竭动力

朱生豪在艰苦条件下,锲而不舍地翻译莎剧,其动力主要来源于两方面,首先是他对莎士比亚的热爱,其次是由于他强烈的民族感情和爱国热情.

从中学到大学时代朱生豪就酷爱中外古典文学.英文版莎士比亚全集他反复阅读,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直到临死的前两天,在病危中还背诵莎士比亚的台词.可见朱生豪译莎剧的成功来源于他对莎士比亚真诚的崇拜和对他无比的热爱.

朱生豪翻译莎剧不仅仅是出于对莎剧的热爱,还出于他强烈的爱国心.当时日本帝国主义正准备侵略中国,大造舆论,嘲笑中国文化落后,就连莎士比亚的全集都没有.朱生豪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决定翻译莎士比亚全集的.他在给宋清如的信中写到：“舍弟说我将成为一个民族英雄,如果把Shakespear翻译成功的话.因为某国人曾说过中国是个没有文化的国家,连老莎的译本都没有.”正是这种为民族争气的爱国思想,成为他完成如此艰难而伟大任务的精神支柱.

在贫穷和疾病相煎熬的情况下,朱生豪的译稿两次被毁,但他就是凭借着强烈的爱国热情和对莎剧的热爱,从未放弃,最后积劳成疾,仍锲而不舍,直至撒手人寰.

回顾中国20世纪的翻译史,朱生豪可以说是一个奇才,他以学生时代打下的深厚的中英文基础,崇高的民族气节和赤诚的爱国心,对莎剧如痴如狂的热爱,以及他字斟句酌的工作态度,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完成了对莎剧31部的翻译,为我们留下了一笔珍贵的财富.现在的翻译工作者可以从朱生豪的成才之路和艺术成就中得到很多有益的经验.

主要参考文献：

1.王秉钦：20世纪中国翻译思想史[M],南开大学出版社,2004年.

2.吴洁敏,朱宏达：朱生豪传[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9年.

（吴志娟：阿坝师范高等专科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