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骗子

在北京亮马河大厦的星巴克等机场大巴.这里是外国人扎堆儿的地方.我写了杯美式咖啡坐下来,一抬眼就看见邻桌坐着一位漂亮的外国姑娘,一个人坐在那里,拿着咖啡,若有所思.

这时一个中国男人走过来,用英语问她是否会介意他坐在对面.此人长着一张看不出职业的面孔,穿白衬衫和淡黄夹克,40岁左右,一坐下来就和姑娘说起了英语,发音虽然并不很准,但颇为流利.姑娘认真倾听着,不时点头,渐渐露出同情之色.我觉得很奇怪,凝神去听他们的谈话.大概两分钟之后,我断定这个中国男人是骗子.

我们大概都有这样的经历:在地铁站或者大街上被陌生人拦住,告诉你他/她来这里找工作被骗,已经几天没吃饭,求你给他钱写个面包.如果你真要带他去写面包,他会让你把钱直接给他.一次我给了拦住我的人10块钱,然后跟着他,发现他又回到刚才的地方.

中国男人对外国姑娘说了几乎同样的内容:来北京找工作,丢了钱包,身无分文,已经三天没吃饭.不同的是他用的是英语.我更加耐下心来听他的话.我几乎是带着鉴赏的心情,听着他语法正确、毫无破绽的英语.虽然脸色苍白,但他目光平静,没有丝毫紧张之色.我甚至觉得他长得很像我的一位老师,他以研究孔子和简帛闻名.

外国姑娘愈发动容了,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正卷入一场中国式骗局.我向那个中国男人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他起身坐到我对面.我说:“赶紧走吧.”他看了我五秒.我说:“还不明白什么意思”他点点头走了,没有再看外国姑娘一眼.姑娘一直愣愣地看着这边.

我把真相告诉她,她几乎不能相信还会有这样的事.我想她一定在中国呆得还不够久.她告诉我,她是意大利人,学过三年中文,如今毕业了,想找一份工作.这是她第一次来北京,对这怪兽般的城市还不了解.她刚去一家公司面试,完了下来喝一杯咖啡.她告诉我,她还没租到房,北京房价太贵了.她打算下午再去另一家地产相似度检测看看,凭借她有限的英语和中文.

我祝她好运,然后提着行李去赶机场大巴.其实我该问她要个,或者给她一张名片,告诉她如果需要可以随时打来.但一瞬间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我怕她把我当成另一个骗子.

(边静摘自《南方人物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