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视野下的古代文学国际学术会综述

进入新世纪,中华民族面临文化上的伟大复兴,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精华的古代文学应该在文艺复兴中提供更丰富的宝藏,绽放更精彩的光芒.为此,由复旦大学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中心举办的“现代视野下的中国古代文学与文论国际学术研讨会”,于2007年8月16至19日在复旦大学举行.来自中国大陆及美国、日本、韩国、台湾、香港等国家和地区的60余位专家学者济济一堂,就中国文学与文论的前沿性问题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和研讨.

古代文学研究如何使用“现代视野”

复旦大学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中心黄霖教授认为,古代文学研究之所以放置于“现代视野”中,主要基于三点考虑：一是为了加强运用现代先进的理论与方法研究古代文学与文论的自觉意识；二是为了充分研究中国古代文学、文论与现代文学、文论之间的联系,即古今演变的规律；三是为了促进学者在注重还原性研究的同时,更加关注现实,从而使古代文学研究成果有用于今.北京大学中文系安平秋教授认为,当今的学者应该更加有意识、全方位、全视角地研究中国古代文学与文论.无论是现代文学还是文论,都不可能离开中国古代的文学和文论,它们之间有着内在的千丝万缕的联系,将两者交融、交叉、联系起来进行探讨,是文学研究的出路.复旦大学中文系王运熙教授认为“现代视野”就是能够打通古今,打通中外.各种文化既有它的普通性,又有其特点.通过比较,就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世界各地的文学、文学批评的共同点,这有利于总结文学文化研究的普遍性规律.另一方面可以了解各个民族、国家、地区对于文学、文学批评研究的不同层次,进而了解各个民族文学的特色.

与上述学者态度不同,美国加州大学胡志德教授认为,古代文学研究者应该谨慎使用“现代视野”,以避免产生误读.他认为,在这种“现代视野”下,我们经常听到的两个有意味的口号,一是“五四”时的“整理国故”,一是改革开放以来的“与世界接轨”.两者无可厚非,但其中所包含的意思是中国本位的东西不够好.这种观点需要审慎面对,讲“现代视野”必须先弄清西方的特殊性.千万不能混淆西方性和普遍性――西方的理论不能等同于“普遍性”.

文学研究呈现多元化态势

在现代性视野烛照下,古代文学研究者自觉运用最新的文学文化理论研究成果,自觉从多角度加强对古代文学外部的研究,形成了文学研究的多元态势.

韩国淑明女子大学咸恩仙教授详细考察了作为中国地域文化典型的江南文化对话本小说所产生的重要影响.她认为,在话本小说逐渐形成的过程中,江南地区独特的历史背景为话本小说的出现提供了特定的历史条件；其特定的地理环境为话本小说中的人物提供了别具一格的地域舞台；其繁荣发达的经济不仅造就了大批从事通俗文学创作的文人和培养了广泛的市民社会读者,而且还为话本小说的传播提供了必不可少的刻印技术；其独具特色的人文环境,则在很大程度上直接影响到话本小说艺术风格的形成.台湾大学中国文学系王力坚教授考察了清代才媛的山水意识,认为清代才媛既以“山水灵秀之气独钟闺阁”,来强调女性更具诗人先天气质,亦以“山川云雾荡涤性灵”来阐明山水自然助长才媛的性灵思想,还以“江山之助”来探讨山水自然对才媛在日常生活及文学创作中的助益作用.日本富山大学矶部佑子教授对绍兴民间的演剧活动进行了四次实地调查,考察了民间的莲花落、鹦哥班、宝卷的上演情况,论述地方戏曲的复兴及其对振兴传统文化的意义.

近年来,从经济生活视角研究古代文学,产生了一批成果,然而当下的新经济生活视角与庸俗的社会学批评的社会经济视角之间的关系、研究基础、研究关系究竟有何不同,是与会学者关注和探讨的话题.上海财经大学文学院许建平教授从对人的本质理解、文学观念、美学观、理论基础、研究视角和方法、经济和文学的相似度检测等六个角度详细辨别了1980年代以前的“经济视角”与“新经济视角”的区别.他指出,从对人的本质理解来看,前者强调人的社会精神属性,后者将人视为“道义富贵人”,认为人的本质是追求生存需求的无限放大,道义―精神是必然产物；从文学观念看,前者将文学视为“社会生活的反映”,后者则是将文学视为道义富贵人抒发和想象需求满足的语言艺术表现；从美学观来看,前者一方面强调超功利的美学观,另一方面又侧重美的社会教化功能,后者更强调审美的娱乐功能；从理论基础看,由宏观经济学走向微观经济学；从研究视角和方法看,由社会宏观视角转向个体微观经济视角以及文学质料与文体形式、制版和印刷术与文学传播等；从经济与文学的相似度检测看,前者以政治为相似度检测,后者以经济、情感为相似度检测.上海师范大学文学院孙逊教授关注作为空间性存在的城市与小说的内在关系,将城市作为具有多重空间性特征的物质与文化存在加以思考,阐发古代小说的城市书写展示的丰富多彩的政治文化标征和日常生活内涵.日本早稻田大学冈崎由美教授探讨了四川药市与唐宋文学的关系,四川药市不仅是交易药材的市场,同时也是官民观市、庆宴的节日活动场所,成都药市还为小说诗词提供了丰富有趣的文学题材.日本东北大学矶部彰教授通过刘全进瓜、李翠莲还魂的故事阐述了社会阶层带来的文学变化.复旦大学中文系袁进教授则阐述了从晚清到民初,作家、文本、语言、读者、传播方式等文学活动要素的全方位现代化变革.

另外,复旦大学中文系查屏球教授考察了元初私塾诗学教学与唐诗评点本的文化传承功能,他指出自宋以来,各类唐诗选本在各类私塾教育中已成为必修课程与启蒙教材,对构建民族共同意识与文化认同作用甚大,这类教材不仅有诗学教育功能,而且还有着传承传统文化与道德教育的功能.美国卫里斯大学魏爱莲教授对清代中叶从事女子教育的塾师归懋仪的生活世界给予全方位的考察,认为文化教育在对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南京大学中文系莫砺锋教授从苏轼的艺术气质和灵活通脱的文艺思想两方面,探析了苏轼之所以在诸多艺术领域内达到登峰造极境界的原因.

加强古代文学的外部研究,并不意味着取代文学内部研究.山西大学文学院刘毓庆教授对科学主义思潮下文学生态的发展表示忧虑,他认为近百年来古代文学研究成果的获得,主要依赖西学东渐引发的观念形态的大变革与研究方法的大更新,在科学精神的导引下,理性分析取代了感性经验,系统归纳取代了对传统笔记、诗话、随感的研究.科学研究方法的引入,使得文学研究呈现出丰富性和多样性,用“科学方法研究文学”成为一代人的共识,但是,文学毕竟不是科学,用科学眼光看待文学,势必导致文学精神和生命的流失.

文学内部研究得到重视

与会学者提交的考据阐释性论文,既发掘新材料提出新问题,也拓展了研究空间.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李炳海教授对于“物相杂以成文”这一古老的文艺理念作了哲学、文字学的阐释,并梳理其贯穿于古代文论的线索.韩国延世大学全寅初教授以白行简的《李娃传》、元稹的《莺莺传》及蒋防的《霍小玉传》为例,具体考察了唐代爱情类传奇的优秀代表作品中主人公的爱情方式,总结出古今中外永恒的三种爱情类型.其一是《李娃传》所体现的男女在经历相见、别离等曲折坎坷之后得到幸福爱情的“Happyending型（大团圆型）”；其二是像《莺莺传》一样,男主人公主动接近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在相处一段时间后爱情冷却最终分手的“离别型”；第三种是《霍小玉传》所表现的男主人公违背爱情誓言,女主人公以死相抗的“冤鬼复仇型”.这三种类型正是人类普遍的爱情行为的原型.山东大学文学院马瑞芳教授通过具体的文本分析,细致剖解《聊斋志异》与《红楼梦》之间的内在联系,认为小说作者代小说人物写诗歌,特别是写个性基调的诗歌,实际是代小说人物言志,对人物个性的发展和情节的转换起重要作用.复旦大学中文系陈正宏教授以新发现的袁枚早期别集《双柳轩诗文集》为例,提出古代作家诗文集往往存在自我窜改的现象,值得研究.中山大学中文系吴承学教授对任《文章缘起》的真伪和价值,作出审慎的考辨.他认为《四库全书总目》对《文章缘起》现传本疑为依托之书的说法不可采信,主张以审慎的态度尊重唐宋以来的传统说法.《文章缘起》有独特的价值,它创造性地以簿录方式,简省地记录了具有一定独立性和典范性的文章学谱系.中山大学中文系彭玉平教授依据《盛京时报》本对通行的《人间词话》文字逐条作校订.复旦大学中文系郑利华教授对于汪道昆与七子派文学关系的深入考察,复旦大学中文系黄仁生教授对于晚明嘉靖派的研究,均推进了晚明文学研究的深入.

复旦大学中文系陈广宏教授考察了黄人《中国文学史》与日人太田善男《文学概论》的关系,追溯近代英国文学批评如何通过太田善男而影响黄人的文学史编著,通过对这一关系的揭示,可以观照中国近代社会由日本的相似度检测影响而移植、吸纳西方新的文学观念,从而建构自己的文学批评与文学史体系的进程.上海大学文学院董乃斌教授提出研究中国的叙事现象及其作品,不能无视古人的史述与史学.他具体分析了刘勰《文心雕龙》中大量的叙事学奠基性文论遗产,认为在借鉴西方叙事学理论来反观中国叙事作品的同时,蕴藏着丰富观点和见解的中国古代文论无疑将发挥巨大的作用.

编辑叶祝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