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焊工证

1.找工作

罗海峰今年十八岁,报考的大学没考上,找上门的大学倒是有几个,但学费贵得吓死人,家里没钱给他去读,他便背起包打工去了.

罗海峰在街上做了一张焊工证,来到一个工地找事做.包工头见他年轻机灵,又有焊工证,便把焊工班的班长邓师傅喊来.邓师傅把他的拿在手里认真看了起来,他紧张地低下了头.

邓师傅看了好一会儿,说：“留下吧.”他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松了口气.

就这样,罗海峰成了这个工地的一名打工仔.他原只是想用焊工证为自己撑下门面,没想到还真的挺管用,于是他把那张焊工证视作了吉祥物,用纸包好,压在了箱子底.

第二天上班,邓师傅安排他学习切割钢筋.和他一起干活的伙计好奇地问：“听说你是有焊工证的,怎么不去焊工组?”

罗海峰指着邓师傅的背影,说：“领导安排的嘛.”

那伙计说：“焊工组工资高多了,工地上有证的人不多,你可以去找他嘛.”

听说焊工的工资比切割钢筋的高,罗海峰心动了.几天后,他找到邓师傅,说自己想进焊工组.

邓师傅说：“你这娃娃还没学会爬,就想学着跑?”

罗海峰撅着嘴,说：“师傅您不是看过我的证吗?我咋就不会爬呢?”

邓师傅打量了罗海峰一番,点点头说：“行,你下午就去钢筋笼组.”

罗海峰没想到邓师傅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他的请求,真的要去焊工组了,他又慌了起来.以前他只是见过修车的人焊过电焊,从来没自己动过手,这下真要拿起焊,他心里扑通扑通的.但他转念又想：“一个修车的都能焊电焊,我就不相信我不行.”

这天下午,罗海峰就去了焊工组,邓师傅正在焊工组带班,罗海峰便像模像样地焊了起来.邓师傅走过来,看了罗海峰焊接的接头,没说话,只是在每个接头上,用红色油漆点了个点.

罗海峰不知道师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埋着头继续干活.这时,进来了几个监理人员,他们一个个地查看焊接接头,当他们来到罗海峰的面前,忽然停住了脚.

一个监理要罗海峰把焊工证拿出来.罗海峰跑回宿舍,把焊工证拿给他们看了.另一个监理摇摇头,开了一张单子,从罗海峰焊的接头里取了一组样,就走了.

没多久,包工头赶来了,指着罗海峰就是一顿臭骂：“你他妈还想干不想干?有证的人居然焊出这样的接头来,存心想害老子吗?监理刚抽了样,如果不合格看我怎么收拾你!”

罗海峰恐惧地望着包工头,吓得真想插翅飞走.

包工头撇下他走到邓师傅面前,缓和了语气,问：“邓师傅,这小子到底能不能做事?”

邓师傅头也没抬,边做事边回答：“他是你的什么人?”

包工头说：“我才不认识他呢,是他自己找工作找来的.”

邓师傅一惊,头一抬,愣愣地望着罗海峰,马上换了一副面孔,赔着笑脸对包工头说：“何老板你先别急,这小子焊的这些接头是绝对没问题的,别看外观难看点,但那是为了保证焊接的质量.”

说完,他拿起两根钢筋,相互敲打起来,说：“你看,这一捆钢筋韧性不是特别好,接头必须得那么焊才行.”

包工头将信将疑地问：“你保证今天监理抽的样没问题?”

“我保证!要是出了问题,我不要工资,今年白给你做一年!”

包工头见他话说得这么坚决,也就没作声,开车走人了.

他前脚刚走,邓师傅立马向罗海峰命令道：“赶快,把你焊的接头全部拖到这边来.”

所有接头,邓师傅都用红笔做了记号的,共三十六个.罗海峰一根根把它们拖到了邓师傅面前.邓师傅则接通电源,拉开了架势,叫罗海峰在旁边认真看.他一个个仔细地对那些接头进行补焊,罗海峰在一边看着,脸通红通红的,这些补焊过的接头哪像钢筋接头呀,简直就是艺术品.

焊完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工友们都端着饭碗在吃饭,邓师傅才抬起满是汗水的头来,问罗海峰：“你的焊工证是在哪儿做的?”

罗海峰一惊,随即镇定下来,说：“邓师傅您开玩笑吧?”

邓师傅没说话,把工具收拾好,就去伙房吃饭.罗海峰跟在他身后,越走心里越虚,最后嗫嚅道：“师傅,对不起.”

邓师傅回过头,说：“你吃完饭,跟我去一趟监理处.”

罗海峰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

晚饭后,邓师傅借了一辆摩托车,罗海峰坐在后面,朝监理处驶去.路过一个小卖铺时,邓师傅停下车,冲着店里喊：“老板,写烟.”

老板从屋里跑出来,满脸堆笑地问：“什么牌子的烟?”罗海峰马上接过话：“老板,拿包芙蓉王,我出钱.”说完,就伸手把五十块钱递了过去.

谁知,邓师傅说：“拿两条,别拿检测的啊.”

两条芙蓉王就是七百多块,罗海峰心里直怨自己嘴巴快,倒了大霉,碰上了这么个敲竹杠的.

罗海峰不情愿地要老板先记账,等会儿回来付钱.

2.拜师

来到监理处,邓师傅找到抽检钢筋的监理,呈上那两条烟,认真地做了检讨,说罗海峰是他的徒弟,自己一时疏忽没监管严格,以后会注意的.

没想到,那监理根本不写他的账,把烟推开,冷冷地说：“你的徒弟,那是你的事,接头抽检不合格,就是不合格!”

邓师傅嘴角动了动,露出了一丝冷笑.突然,他惊讶地说：“您叫郭南方?我听说过您呀.”

监理用余光瞟了瞟邓师傅,等他把话说完.

邓师傅说：“我听侄儿经常说起您,说您是个好人呢.”

监理一边嘴角微微一翘,说：“你侄儿是哪个?”

邓师傅说：“省人事厅的,别人都叫他‘郑哥’.”

监理一听郑哥的名字,随即从椅子上弹起来,惊喜地说：“您是郑哥的叔叔啊?冒犯了冒犯了!快请坐.”

罗海峰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郭南方和邓师傅谈论了一会儿郑哥,最后在邓师傅的请求下,郭监理收下了那两条烟,把那组接头退还给了邓师傅.

从监理处出来,罗海峰惊喜地说：“师傅,敢情您有后台啊?难怪您在工地上混得这么牛.”

邓师傅摇摇头说：“吃饭靠本事,后台是不能随便搬出来的!今天要不是为了救你小子,我是绝不会说出我侄儿的.”

罗海峰不甘心地说：“既然有这么硬的后台,您还送烟给他干啥呢?还不如留着您自己抽.”

邓师傅瞪了罗海峰一眼,指着那三个接头说：“你还在心痛你那两条烟?两条烟算个球!他收你的烟,就是给了你面子,懂吗?今天他要是不收这烟,你就至少要给何老板白打一年的工.”

罗海峰不明白.邓师傅解释说：“不收烟,他明天就下指令扣分,扣分就影响整个工程的优良率.当初我以为你是包工头的亲戚,是他让你做检测证糊弄我,我就懒得管你,想让监理直接清退你.但你不是,那我不救你谁还救你?”

罗海峰低下了头,委屈地说：“师傅,这些接头真的是不合格的吗?”

邓师傅冷冷一笑,把他拉到项目部实验室,说：“看着,等会上了万能机,这根会断在焊口,平口断；这根断在焊口靠里大约三个毫米；而这根,焊缝会拉开.这三种情况,都是不合格的.”

试验员把钢筋上到了万能机上,随着几声巨响,果然,三个接头的断裂位置与邓师傅说的一模一样.罗海峰“扑通”就给邓师傅跪下了：“师傅,我错了!您收下我这个徒弟吧!”

邓师傅严肃地说：“做我的徒弟是可以的,但有个条件.”

“一百个条件都答应!”

邓师傅说：“你得帮我实现一个愿望.”

原来,邓师傅没什么文化,即使焊工技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因为不能参加理论考试,至今无法拿到焊工证.他一直想带个徒弟,让徒弟去考一张真正的焊工证.

罗海峰朝邓师傅敬了一个礼,说：“我保证做到!”

邓师傅摸摸他的头,说：“你呀,跟我儿子一个性子.考证不容易,为了证明你的决心,在考到证之前,你每月工资的一半必须存在我这里,能答应不?等你考到了证,我再把钱还给你.”

这个条件有些苛刻.但是,他从今天的事情看出来了,在这个工地,邓师傅是一座稳当的靠山,要靠稳这座靠山,拜师是最好的途径.

罗海峰咬咬牙,答应了邓师傅的条件,成为了邓师傅的徒弟.

拜完师,邓师傅说：“明天,你还是先从钢筋切割学起.”

罗海峰又回到了钢筋切割班,这一切割就切割了两个月,师傅还一点没有召他回去的意思.

这天,他想去找师傅说说.刚一来到师傅的钢筋棚里,没看到师傅,却发现一只黑色的藏獒伏在焊机旁边.他吓得倒退了两步,藏獒没有动,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藏獒模型.

真是太逼真了,罗海峰忘记了找师傅,蹲下来仔细欣赏起藏獒来.这一瞧,罗海峰惊呆了,这只藏獒全身都是钢铁铸成的,黑色的毛分内外两层,外层显得挺直刚硬,内层毛显得柔软浓密,层次分明、长短有序.

罗海峰正欣赏着,师傅进来了.他赶紧问：“您写了这么一只藏獒为您守钢筋吗?从哪写的呀?太漂亮了!”

邓师傅扬扬手中的几根废钢筋,说：“全是废钢筋焊接成的.”

罗海峰惊呆了,再次蹲下身子观察藏獒.从头到尾,他找不到一处焊接的痕迹.

邓师傅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笑说：“小子,焊工的最高境界就是从有到无.这只藏獒我焊了一千八百八十八个点,你能用肉眼把这些点找出来,你就可以出师了.”

邓师傅摸了摸藏獒的“毛”,说：“这些毛的端部都是尖的,还要微微上翘,这些就得看钢筋切割的技术了.当年,我切钢筋,就切了三年.”

罗海峰呆呆地看着师傅,脸通红通红的.当天晚上,他把自己的铺盖搬到了邓师傅的工棚来,说：“师傅,以后,您房间的卫生归我搞,您的衣服归我洗,我的工资全部交给您,只要您把绝活教给我.”

邓师傅说：“学杀猪先得学抓半年的猪尾巴,你还是先把切割技术练到家吧.”

“是!一师傅安排!”

3.

罗海峰在邓师傅的指导下,很快成了工地的焊工能手.终于有一天,邓师傅看着他焊接的作品,点着头说：“你可以去考证了.”

他高兴地去当地的劳动局和安监局报了名.考试那天,邓师傅一早起来,给他煎了两个荷包蛋,写了一根油条.罗海峰望着荷包蛋和油条,就像回到了童年时代,他鼻子一酸,低着头使劲吃着.

终于等到成绩出来了,罗海峰的心跌入了冰谷,他的理论成绩虽然是满分,可操作居然没有过关.罗海峰气得一巴掌砸在墙上,骂了起来：“奶奶的,一看那考官就不是个好家伙!早知道应该学人家的,给他送两条烟去的.”

邓师傅却说：“不许搞歪门邪道,今年考不过,明年再来,既然没过关,肯定是有做得不够的地方.”

这天,一位项目部的工作人员来了,把罗海峰焊接的钢筋全部检查了一遍后,很满意.然后,他拿出一张通知交给罗海峰：“小罗师傅,你签个收,回头你把这通知交给邓跃进师傅,让他组织一下.”

罗海峰停下活计,认真地看起通知来.原来,省“金城”焊工培训学校组织了一场焊工大赛,冠军将当场被聘为“金城”焊工培训学校的正式老师.

这么高的奖励,是焊工赛事史上从未有过的.

罗海峰动了参赛的心思,可主办方却限定了参赛者需持证报考.罗海峰顿时蔫了,他找工作时的检测焊工证倒是在,但听说现在的焊工证都能从网上查到,他的检测焊工证哄哄包工头还行,真的要拿去报名比赛,他是万万不敢的.

罗海峰把通知交给邓师傅,他看完后,说：“比赛看的是技术,持证报名只是个形式而已.”

形式归形式,罗海峰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拿到冠军,这是改变人生的机会.”他拿着通知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没有证,心里不踏实.

离比赛还有两个月时间,罗海峰为的事伤透了脑筋.五一节放检测,他回家与同学聚会,一位叫赵光明的同学听说了他的事后,拍着胸脯说：“我叫我表哥帮你去搞一个证吧.”

罗海峰沮丧地摇头：“搞的证我早就有了,没用的,人家从网上查.”

赵光明说：“网上查不到的证,那叫什么证?我表哥帮你搞的证,当然是网上能查得到的.”

罗海峰动心了,他们约了赵光明和他表哥在“天天渔港”包厢见面.

赵光明带着一位戴眼睛的年轻人,他介绍说：“这是我表哥,你叫他‘郑哥’吧,我表哥的朋友在省安监局工作,搞个焊工操作证那是小菜一碟.”

罗海峰一听“郑哥”,心里一惊,想起了那次郭监理听到郑哥的名字后,对邓师傅的态度立马转变,只是他不知道此郑哥是否是彼郑哥.

原来这不是检测证,是直接从安监局弄来的证,那当然是货真价实的了.他赶紧给郑哥敬酒,本来还想把邓师傅搬出来套套近乎,但还是忍住了没说.

饭吃完的时候,生意也谈完了,五千块钱,换一张盖有安监局钢印的特种操作证,另外再五千元,换一张盖有劳动局钢印的高级焊工技师证.

罗海峰虽然觉得花一万块钱太贵了,但转念一想,这两个证带来的隐形收入远远不止一万元,于是,他立马去找邓师傅拿钱.

他编了个老套的谎言,说妈妈要动手术,邓师傅赶紧把钱还给了他,还多拿出一千元,说：“赶紧请检测回去照顾妈妈吧,现在进医院很贵,这一千元算是我借给你的.”然后,邓师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是我病了,儿子也能回家陪陪我,多好啊.”

罗海峰赶紧说：“师傅您儿子在外赚大钱,多好啊,要是真病了,徒弟陪着您啊.”

邓师傅望着罗海峰,欣慰地笑了.罗海峰顿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自己一耳光.

他用一万元换到了两张货真价实的,顺利地报了名.

比上要拉开帷幕了,主持人播报首轮参赛选手的名单,罗海峰排在第十位,可播到最后一个,也没有“邓跃进”的名字.

罗海峰遗憾地说：“师傅,这次比赛确实需要持证参赛?”

邓师傅点点头,目光一直盯在比赛擂台上,奇怪地问：“你用什么证报的名?”

罗海峰急中生智,说：“师傅,我今年其实考到了证.我不敢告诉您,怕您赶我出师呢.”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两本,捧到邓师傅眼前,说：“师傅,现在的焊工证,都能从网上查得到的.回去后,我查给您看.”

邓师傅惊喜地望着罗海峰,罗海峰赶紧把打开给邓师傅看.

邓师傅不敢相信地接过,认真地看了起来.罗海峰说：“师傅您别看了,回头我到网上查给您看.”

邓师傅合上,把眼睛又转向了比赛擂台.轮到罗海峰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精神饱满地上台了.

4.师傅与父亲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复赛和决赛,罗海峰夺得了此次比赛的冠军.他捧着奖杯从擂台上走到师傅的面前,深深地一鞠躬：“感谢您,师傅!”

全场沸腾了,大家都为罗海峰这一鞠躬鼓掌.主持人见机赶紧走到邓师傅的身边,把话筒伸到邓师傅的面前.

罗海峰心里想,师傅一定会说,他是怎么严格要求徒弟的,又是怎么教导徒弟做人的等

他正想着,邓师傅开口了：“对不起,我不是他的师傅!”说完,把手里两证交还给他,拂袖而去.

罗海峰想去追师傅,但手中的奖杯和领奖台上的聘书在阳光下发着光,他终于挪动了脚步,但不是朝师傅离去的方向,而是朝着给他发聘书的领导们.

几家报社的记者赶紧上前采访罗海峰,问刚才离去的那位到底是不是他的师傅.罗海峰镇定地回答道：“他是我们工地上的老师傅,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尊他为师傅的.”

大家又一次鼓起掌来,“金城”焊工培训学校的校长与罗海峰握手,将聘书交到他的手中.

罗海峰却高兴不起来,师傅到底是怎么了?

他把去“金城”焊工学校任教的手续好,回到工地辞行,邓师傅却不在,他想等到师傅回来,便坐在师傅的床上等着.

邓师傅的枕头底下有一张报纸,罗海峰等得无聊,便拿出来阅读.一个标题吸引了罗海峰,“奖杯下的悲哀”,文章的大意是这样的：焊工赛冠军捧着奖杯,没有像歌手们那样,感谢父母感谢CCTV,而是真诚地感谢工地上的一位老师傅,可那位老师傅因为嫉妒年轻的冠军等

罗海峰看完,冷汗都冒出来了,他把报纸撕得粉碎.

邓师傅进来了,罗海峰小心地喊：“师傅――”

邓师傅冷冷地说：“我不是你师傅!”罗海峰跟在师傅后面喊他：“师傅,您怎么啦?您一直把我当儿子一样看待的,为什么我得了冠军就不认我了?”

邓师傅冷冷地说：“我有两个儿子,我把他们送到大学毕业了,可他们不听我的话；我带个徒弟,把他培养成了冠军,他也不听我的话,竟然去做检测证.”

罗海峰脸一红,极力争辩道：“师傅,您为什么这样说呢?你是说我的焊工证吗?那是真的,是劳动局发的等”

“够了!”邓师傅大声斥责道,“外面太阳很大,你到阳光下去看看你的.”

罗海峰跑到阳光下,左看右看,看着看着,他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右下角的底色里隐隐显出了芝麻大的三个字“郑小龙”.

罗海峰惊呆了：“郑小龙是谁?”邓师傅从箱子里拿出一张照片,指着照片上一个男孩说：“认识吧?”

罗海峰又惊呆了,照片里有两个男孩,罗海峰指着其中一个说：“这个,我认识,是郑哥.”然后,罗海峰想了想,问：“郑哥就是郑小龙?”

邓师傅摇着头,说：“他们俩是我的儿子,邓小龙、邓小虎.”

罗海峰再次惊呆了,邓师傅指着罗海峰上的名字,说：“听说过吗?古时候,有一种人专做名家赝品,他们觉得良心上过不去,对不起心中崇拜的名家,就会在赝品上悄悄留个记号,一般的人是发现不了的.这种做赝品的人,是属于没有丧尽天良的人,小龙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罗海峰明白了,他的是邓小龙做的,根本不是劳动局和安监局发下来的.

但是,他还是不甘心,他说：“不,即使这证书是检测的,但网上能查到,说明是通过了正规部门认可的,那就是真的.”

邓师傅冷冷地一笑：“还有一种现代的职业,叫做‘’.你懂吗?”

罗海峰摇摇头,邓师傅叹了口气,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原来,邓师傅是有两个儿子的,大儿子大学毕业,没有合适的工作,就干起了“”这行当.小儿子大学毕业后,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就步哥哥的后尘,开始潜心研究网络,成了一个技术高超的“”.邓小龙通过熟人到处拉生意做,邓小虎则通过网络潜入有关网站里,修改数据,把人的名单和输进网络里.一般的查询网站,都没有人专门管理和清理,所以,他们的生意一直做得很稳当,但是,毕竟,他们做的是违法的生意,所以,他们都改名为“郑小龙、郑小虎”.

邓师傅说完,闭上双眼,流出了两行泪水,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他们俩在一年前已经向我保证,不再做这违法的事了,说已经找到了一份正当的工作,没想到,他们越陷越深等”邓师傅边说边挥手,“走吧,走吧,小罗同志,你走吧,出去了别说我是你师傅.”

罗海峰深深地低下了头,许久,他把行李箱放下,把那两本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哭着说：“师傅,求您原谅我!我不走了,我明年去考证!”

邓师傅慈爱地望着罗海峰,点着头,捡起罗海峰的,说：“把它们送给我吧.”

“您要它们干什么?”

邓师傅说：“我不能让我的儿子们在犯罪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了.”

一个月后,罗海峰在报纸看到一则消息：一位父亲亲手把两个专门做检测证的儿子送进了监狱,其中一个儿子是师大美术系毕业的高材生,另一个儿子是IT专业的高材生.

一年后,罗海峰考取了中级焊工技能证书,他又报考了路桥专业的工程师,在考场上,他遇到了一个人,觉得很面熟,便偷偷看了他的准考证,原来是郭南方监理.

罗海峰长长吁了一口气,偷偷地想：还是实打实考的证稳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