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属于流苏的下午

点赞:4124 浏览:14539 近期更新时间:2024-01-23 作者:网友分享原创网站原创

抬头看看床头墙上挂着的那盘辟邪用的流苏,三足长的红穗子,编成同心结的柄,连同编在里面的一块玉环都还是老样子,但在它的辟邪的注视下,我竞看到雪花酪变了两次,世上果真没有永远可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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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苏弋之前,我还是个在街上晃晃悠悠的混混.那时我很大条,对爱情和前程没有考虑过.一天所能知道的,就是白天和哥几个骑着摩托在街上窜,晚上去体育场的门口打台球,喝雪花酪.

到现在我还很迷恋那种既便宜又好喝的饮料,一块钱一大潘趣杯,柠檬的或青果的冰水上面堆着一层甜而不腻的奶油,还要覆几颗酥绵可口的红豆或豇豆.我喜欢看着那红色的豆豆,安然地浮在白的奶由上,像雪地上的洒落的一捧红梅花瓣.

而苏弋却不这样认为,她说那豆子忒恶心,像人身上的红斑狼疮,或者是艾滋病人后期身上起的水痘.反正她什么话恶心就拣什么话说.总而言之,我是再不能去喝我心爱的雪花酪了.每当傍晚哥几个吆喝着从我楼下经过故意大喊着去体育场时,我心里就痒痒的.不是怕苏弋生气,我早去过瘾了.

但是不能,因为这个死丫头看我看得紧,尤其是傍晚的时候,连我出去办正常事隋的自由也给剥夺了.说也奇怪,只要我偷偷喝一次雪花酪,苏弋总能知道,非要大病一场.真是件奇怪的事情.

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孩子,还有什么舍不得,别说雪花酪,就是一座冰山奶油山红豆山放我前面,我也――如果真是这样那倒得考虑一下.反正现在别想再让我接近雪花酪,我发过誓了,在和苏弋在一起一天,就一天不喝雪花酪.

但是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星期六下午,一个阳光很明媚,明媚得近乎残忍的夏天下午,在二楼的客厅大理石桌子上,我看到一杯雪花酪.

真的是雪花酪,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雪花酪!连杯子都是笨重的潘趣杯.杯子里的是让^不能自己的柠檬冰水,上面盖着奶油,漂着红豆,甚至,在杯子周围还浮着氤氯的一层水雾.是久违的液化表象.上天作证:刚刚睡醒的我,的确想扑上去大喝一口!但我没有,因为,只要我嘴里面有红豆残杂奶油的味道,我的苏弋肯定会大病.我暂时还没那么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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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知道这杯雪花酪是从哪里来的.

2

二楼是我和苏弋居住的地方,一般午睡的时间.我都会将楼梯门从里面锁上,别说人,就是苍蝇都难飞进来.那么,会是谁将这么一杯祸害放进来呢!二楼只有我和苏弋,她还在卧室里面睡着,目一直近乎完全裸睡在我怀里,是完全没有理由出去写一杯雪花酪放在那里的――况且,她也没那个胆子,平时她都是绕着体育场门口走,说是看见都会浑身起疙瘩.这话不检测,我们刚认识时,我没顾她的反对偏去喝雪花酪.她去找我,拼了命把我往家拉,拽来拽去,她蹭翻了我的雪花酪,泼了一裙子.结果的结果,她身上起了一身艳若红豆的疙瘩,无比恐惧.幸好老妈求着一个在中医院退休的老中医用一个偏方给治下去,事后嘱咐:以后万万不可食用红豆,尽量躲开,再被红豆惹着可就再不好治了.

我和妈都问这是什么病,老中医戴着大大的黑框老花镜,在积灰很厚的藏书室扒半天才找出一本薄而且旧的发黄的古书来.他小心翼翼翻开到最后一页说你看.我伸头去看,却一个字也看不懂,上面的字弯弯曲曲的像好多红蚯蚓.我肯定那不是繁体汉字,不是梵文,也不可能是其他任何一个国家的字体――那么旧的线装书,能是外文才怪.却也不像公认的最深奥的古琴减字谱.那么这是什么!

我正盯着古书发呆,没想到这时,老妈喃喃念出来:内脾伤寒,口忌红豆、枸杞、女贞果,发作初时体现脓疮红丸,后化烂揭肤伤髓,病则体肤窥尽,肉无所依而命竭

我大吃一惊,吃惊的不是这种病的厉害程度,而是仅有小学水平的老妈可以看艟这文字,我却看不懂!当我表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时,老妈甚至摸着我的头说你没病吧孩子,不就是几个繁体字么,有什么好困难的!

我看着老中医的眼睛,在镜片厚厚的老花镜后面,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那会儿有大颗大颗的灰尘在屋里一束一束的阳光里飘,像拼命挣扎的困兽.脑海晕晕乎乎,像得了重感冒.从那刻起,我就仿佛被施咒了一般,生活开始不像生活.有时候我明明会看见一只猫在光滑的墙壁上游走,老妈他们却说是只壁虎,但当我用手触摸他们所说的壁虎时,那只所谓的壁虎却虎气地冲我呲牙,还重重咬了我一口,然后喵呜一声跑掉了.这件事情后,我非常之郁闷,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将我和我的亲人和生活圈子隔开.

这次看见这杯雪花酪,恐怕又是这种异像――我看得见的东西总是虚无或者和别人不一样.忽然想起那个大红的流苏来.那是我唯一的精神寄托,是我在第N+1次将老爸看成老妈后,老妈慌了.花高价钱向一个颇负盛名的半仙求来的,说是再看到异常现象,就将流苏挂在出现异像的房间破邪.

而那个流苏,此刻正挂在出现异像最多的地方,我的卧室.在那里,苏弋正猫儿似的裹着毛巾被睡午觉呢.二楼连同客厅,连同卧室都好安静,只有空调的哼哼和苏弋这个傻女孩子轻轻的鼻息.

当我的手将要触摸到挂在床头墙上的流苏时,苏弋醒了,眼也不睁,嘴里咕囔着:老公啊我渴了,去把我晾在外头的绿豆汤端过来吧,就桌子那儿呢.

绿豆汤明明是雪花酪啊.我心中犯嘀咕.

3

现在是没有人会和我较真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因为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一SB,接近神经错乱,经常神神叨叨,一惊一乍――我强调啊,遇见苏弋之前我可不是这样滴,那时我还和那群狐朋狗友混在一处,整天没事在街上溜达――反正家里不指望我挣钱!在街上转悠,看见就吹口哨《婚礼进行曲》;看见丑女也吹口哨,《两只老虎》.直到遇见苏弋.

那时苏弋还在医专念临床医学,肤净脸白,喜欢挎着小手包挺着骄傲的胸脯在大街上风姿地走,对我们这些刚青春发育结束的小男生来说,绝对不止是吸引.用我们哥们的话谠就是,斯用其骚,勾吾之帅!

虽然我不敢自称很帅,但看见她第一眼就被她给勾了.然后放马去追,一帆刚顺追到手,闪电结婚,却也送她一个绰号:无常.善于勾魂.苏弋不喜欢我这样叫她,但她挡不住我这样叫.

我把我的无常所说的绿豆汤端过来,到了卧室,看见流苏那一刻,我手里冰凉的雪花酪真的变成了绿豆汤.连潘趣杯部变成了我家厨房里的细白瓷碗,碗口嵌着淡淡蓝边.

我俯身,看着我的小无常仰在枕头上眼睛也不睁,就着我的手将绿豆汤喝掉一半.砸吧砸吧嘴,哼哼唧唧又睡去.没什么事情发生,看来真的是绿豆汤.我将碗随手放到庥头柜上,挨着苏弋躺下接着睡.可是刚躺下将胳膊揽住苏弋,她忽然尖叫一声坐起来,滚到床边作呕.

雪花酪!雪花酪!你给我喝了雪花酪!她喊.

不是吧,明明是绿豆汤啊,你说的呢.

我边把她往洗手间拉边回头看床头柜,那只盛绿豆汤的细白瓷碗不见了,一只笨拙的潘趣杯放在那里,里面盛着半杯冰水和白色奶油,上面还残留几颗红豆.

雪花酪!雪花酪!一股寒意从脚底迅速蔓延到头顶.

抬头看看床头墙上挂着的那盘辟邪用的流苏,三尺长的红穗子,编成同心结的柄,连同编在里面的一块玉环都还是老样子,但在它的辟邪的注视下,我竟看到雪花酪变了两次.世上果真没有永远可靠的东西.

苏弋趴在洗手间水池上吐得汹涌澎湃,连苦胆都快吐出来,最后竟狂吐了几口鲜血晕了过去.我正要抱着她往搂下跑,一个声音在洗手间的角落里响起,阴侧侧的,像来自寒窖:

没用的,那是她自作自受!

一惊回头,看见一个陌生男人站在卫生间墙角里,狭窄的洗手间光线有点幽暗,看不清他的脸庞.

你是谁!我声色俱厉问.在我的私人空间,竟然忽然出现这样一个陌生男人,真的让人很恼火.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先告诉你她是谁!陌生男人一指晕倒的苏弋.

什么意思.

然而那个男人却又不说了,只是瞪着我,然后从我身边挤了出去,打开楼梯间的门,径直走下去了.我却始终没有看清他的面容,或者他根本没有面容,因为我有仔细看他的脸,却什么都没看见.当他走下楼梯时,我听见他的鞋子擦着瓷砖的声音,像蘸水的抹布擦过玻璃.

拦住他,拦住他!我向楼下喊,我知道我的哥哥和他的几个战友肯定还在一楼客厅垒长城――他们惯于,且如此孜孜不倦.但当我冲下楼梯看到他们烟雾缭绕地坐在那里时,哥哥抬头问怎么了老二,脸色那么苍白.

我说刚才那个人呢,他害死了苏弋!

哥哥皱着眉头,将半截烟咬在牙齿间,含糊不清地边招呼哥们洗牌边说:神经病!今一下午这屋都没进一个人!

他的哥们大笑着.哥哥说我家老二从前撞过一次邪,现在变得整天神神叨叨的,真拿他没办法.

我生气了:真的!谁骗你们!刚才那个人将苏弋放在二楼桌子上的绿豆汤换成了雪花酪,流苏就挂在墙上却没检验出来异常现象,苏弋迷迷糊糊喝了就吐血晕过去了,那人就占在洗手间说要告诉我苏弋是谁,但他没说就走了,推开门就下楼了就在刚才等

哥哥也生气了,站起来:你别编故事吓唬人了好不那你告诉我,那个人什么模样.

我说我没看见.

蒙着面

没有!

那你没理由看不清楚他的脸,除非他不是人!

他的确不像人,浑身发着冷气.我说.

哥哥的战友都皱眉了.我急忙向将要大发雷霆的哥哥解释,但哥哥似乎没怎么怒火,反而坐下去说:老二,你做噩梦了.我可以反驳得你半句话没有.

他边打边说:第一,你说那个人推开楼梯门下来,但我告诉你,门是你锁上的,我一直坐在这儿,没看到一个人上去;第二,你说那个人把什么绿豆汤换成了雪花酪,还是当着流苏的面,流苏竟然没检查出来!那么我告诉你吧,流苏现在压根就不在家,隔壁老赵家借去开宅地去了――而且,到现在,咱妈和保姆都没回来,没人做饭,哥几个一整天都没吃饭呢,苏弋又从哪里来的绿豆汤:第三个更能揭示你的神经病,你说那个人害死了苏弋,事实上――哥哥直勾勾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

苏弋根本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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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开始东风西风打牌了,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捂住耳朵喊:不会,不会不可能!刚刚,刚刚我没有做梦,流苏还挂在卧室,剩下的半杯雪花酪还在床头柜上,苏弋还在洗手间晕倒着,你等

哥哥打了一张臭牌,给对门点了炮,加上我在一边喋喋不休,不由真生气了,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说我今天就好好看看你在怎么撒谎,你跟我上楼去看看你的流苏你的雪花酪你的苏弋!

哥哥不由分说拉着我上楼.哥哥是特种兵出身,人高马大超有劲,不费力气就把我拖上楼.那真叫拖,除了肩膀在他手里抓着,其他的部位都在楼梯上拖拉着,尤其是脚,鞋子都掉了,脚在瓷砖的边缘上擦着,非常疼痛.哥哥的几个战友见他拖拉着我,忙都上来劝着说何必呢伺必呢,你弟弟精神上有毛病你大伙都知道,就别和他当真了.

你才有病!我自尊心受了严重的打击,不由在哥哥的手里面反驳他战友的污蔑.哥哥回手一拳打我鼻子上,脑袋嗡嗡直响.战友们也追上楼来.

哥哥先拖我进洗手间,幽暗的洗手间里不知道怎的已经亮起了灯,粉白的灯光下,刚才还趴在洗手池上晕倒的苏弋已经不见了,只剩镜子上的几滴喷溅的血点.我指着血点说,看,就是这,看,苏弋的血.

哥哥给气笑了,用手一抹那血点凑到我鼻尖:闻闻这是什么.

我看了看,原本黑红色的血点在哥哥的手上竟然是乳白色,闻一闻,是清新的牙膏味道.我想我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还没来及开口问怎么回事,哥哥又拉我到卧室:这下更傻了,床头柜上除了一只烟灰缸,别无一物,没有什么雪花酪,甚至没有刚才我看得清清楚楚的绿豆汤和细白瓷碗.再看墙上,刚才还看得真实的大红流苏,也不翼而飞.


不可能啊不可能,真的不可能,刚才我还抱着苏弋在这床上等

够了,哥哥冲我大喊一声:还胡扯,再发疯就真送你到精神病院去!

我只想辩解我刚才没有撒谎没有发疯,我看见的全是真的,直到现在我还深深恐惧着刚才的事情,但是,但是我的哥哥竟然不相信,甚至连我刚才抱着的最爱的人也不见了.

当哥哥像结束了一项任务似地把我丢下,领着他的战友要下去时,我紧紧拽住他的衣衫――我想和他说说我的恐惧和我的所见,不然,恐怕我会在恐惧中窒息直至死掉――你不知道一个人不被人理解或者接受,尤其是还要背上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时,是多么想和人说说心里的东西的――但是我的哥哥,他却不想听,因为他认为我在发疯,也许每个人都在这样认为.

但我不是,我确信,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意识,因为我坚信自己没有疯.

但是的但是,我的哥哥就是不要听,他边摆脱我的纠缠往楼下走边喊滚开,大白日说鬼话,小心应验!

我没说谎,我说的是真的,我敢用生命担保.我也喊.

哥哥听了,忽然在楼梯口站住,盯住我的眼睛说,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说的是真的.

哥哥一伸手,使劲搡了我一下:你去死吧.

然后我就咕咕咚咚顺楼滚下去,一直滚到一楼,鼻子磕在木扶手上,流着长长的血,是狂红色.我躺在地上,忽然看见那个从楼上洗手间走掉的阴森森的男人,正从门外走进来.

我跳起来,向那个人奔去:站住!就是你,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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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宝贝!那个人说.声音柔媚好听.

我再看,是我的苏弋.她长长的头发披在肩膀上,脸上带着初夏的红扑扑的热痕,她笑着,牙齿在午后的阳光里显得特别白.一团大红的流苏在她手里拿着.她接着说刚才看你睡着,我就去老赵家把流苏讨回来,就这么一会儿你就在家里发疯啊,看这鼻血.

哥哥边走下来边说:刚才疯得更厉害呢,说是有个人给你喝雪花酪把你喝死了.

苏弋笑了笑:哎哟,敢情是想喝雪花酪了才耍的小把戏吧,也好,等一会天凉快点,我带你去体育场喝雪花酪.

我忙说不行,你喝那个东西过敏,再喝出事就没救了.

胡扯什么啊,我什么时候对雪花酪过敏了!她边给我擦唇上的鼻血边俏皮地说:我可是卖雪花酪的出身哎,咱们还是在体育场门口认识的呢.你忘啦,那个时候你天天晚上来我的摊子籁着不走,真是的,连这些都记不起来{再这么闹,我就真让咱哥把你送去精神病院了.

然后,苏弋和哥哥几个人都笑起来.

他们的笑在我眼里被无限放大扭曲,像把镜头忽近忽远地推拉,令人眩晕.连我最亲近的人,亦陌生得可怕起来.那一刻,我感到我和他们以及所有人被一种什么东西隔离开来,很诡异很恐隘.

我仰头呆呆看着苏弋手上的流苏,大红大红的,在炽白的阳光里像个最诡异最离奇最让人不敢继续下去的梦.转头看门口.初夏的下午,有阳光刺眼,大颗大颗的灰尘在阳光里疯狂地挣扎.

那一刻,我感到了孤独.一种从来没有降临过的东西.

等你弟弟这到底是怎么了,精神分裂还是服了致幻剂

别提了.他前些日子和人飙车出了车祸,引发脑震荡,医生说痊愈后可能会出现幻听和幻觉,但是没想会严重到这个地步,算了,咱们回去接着打牌――苏弋,你带他上楼休息吧,等咱妈回来再商量下送他去医院等

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