唾沫星子换钱

三个人争俩指标,开始我就有一种“二桃杀三士”的感觉.

那天,正上楼碰上牛局长：“小潦,今年职称评定,你不准备参加吗”牛局长笑眯眯地问.“我的副高破格才评上两年.郭老师今年要参评,白主任也踌躇满志,我就不给他们添麻烦了.”“做人要有上进心.你出版的《文化营销》被许多所大学当辅助教材,《文化产业研究》出版后,省委宣传部会上提了几次说出得好.评吧,如果你36岁评上正高,也是我们单位的荣耀嘛！”牛局长说着,“吭哧吭哧”爬着楼.“两个指标就两个人参评,不是显得咱们单位没有人才吗再说,你评不上也让评委们对你加深一下印象嘛！”牛局长到五楼后,觉得有最不妥,又补充说.

说真心话,我―点参评的意思都没有.白费水是我的顶头上司、文艺部主任.虽然这家伙一篇像样的文章也没有写过,可是他姐夫是职称委员会主任,他的正高指标是直接批给他的,谁也争不了.郭鹤年老先生58岁了,他写的《意淫与东方文化》在手中揣了十多年,终于求爷爷告奶奶地从‘文化厅里要下来两万块钱出版了,有了专著.今年如果他再评不上,这一辈子就不说了.如果我参评显然是和他老人家过不去.因此,虽然牛局长发话了,我仍装聋作哑.

人世间有多少事是按着自己的意思办的呢当办公室的孙主任把参评表格交给我,一再叮嘱这是牛局长的意思时,我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牛得志调进我们文化局才三年,以前在县剧团,后调到文化厅当秘书,熬到50岁当上了文化厅办公室的副主任.据厅里人说,牛得志在文化厅时很不受人待见,他文笔不好,经常受秘书长的白眼.可是,牛得志有牛得志的活法,善于拉关系,会打小报告,而且二胡拉得非常好.上次我们单位领导到届换岗,牛得志出其不意地走马上任,弄得大家都一头雾水.

在孙主任的再三催促下,我把参评表填好上交后,立即有一种羞愧感,想给郭鹤年打解释这件事：“我只是配角,也是领导的意思.”可我知道郭鹤年那火爆脾气,怕自讨没趣,握着几次都没有拔.巧的是,北京一家文化公司筹拍一个电视剧,要求我去参与研讨论证和营销,我就溜之大吉了.

“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刚才回来一天,郭鹤年就杀上门来.从猫眼里看到一头白发的郭鹤年,我心里一阵子叫苦,硬着头皮把他迎了进来.空气一时有点凝固,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小潦,退评吧！”坐在沙发上足足有五分钟的郭鹤年终于开口说出第一句话.“没有问题,郭老.本来参评时我都不情愿,这不是牛局长非让我给你们当个绿叶陪衬陪衬.”“牛局长让你参评的”郭鹤年听得双眼爆火,可瞬间又熄灭了,“我也退评了.”郭鹤年有气无力地说.“为何”我错愕地问,“冷年您再评不上,可没有机会了.”“牛得志当时找我说,你参与了.无论是在著作的影响力上,或是在文化厅的人才战略上都要保你.劝我退选,并且一再给我承诺,把我在县剧团的儿子调进文化局.在高级职称与我儿子的工作面前,孰轻孰重,傻子也能掂量得出来吧！”“两个高级职称指标,我是陪衬,你又退选.这不是白白浪费一个指标吗”我不解地说.“唉！实话给你说吧！我就是因为听说牛得志参评了,所以才想找你聊聊,让你也退评.”“他的条件能评上正高”三年了,我们都对牛得志有一个大致的了解,知道他没有什么硬货.“他的材料我都看了.花钱发论文的地方不是多得很嘛！还有他在《中原日报》上发的整版《科学发展文化事业之我见》,我们编《中原文化大辞典》时他是编委会主任等”

两个月后,牛得志和白费水果真评上正高了.那天,郭鹤年在我家喝得七荤八素,哭得一塌糊涂等这些王八蛋,哪一个不读个博士,哪一个不拿着公家的钱出几本书,哪一个不是既当领导,又在大学挂个硕士生导师什么的！“他们那么累的,何苦呢”我也晕晕乎乎地说.“何苦呢！学问换钱容易吗不容易.权力换钱呢现在这么严厉,风险太大.只有唾沫星子换钱,最安全.他们都趁着权力在手,把自己打扮成专家、学者,出场个什么研讨会,为某些人写个序、题个词,名正言顺地大把大把捞钱等”

一头白发的郭鹤年声嘶力竭地骂着,地上东倒西歪地卧着几个空了的酒瓶子.

(原载《百花园》2010年3月上边际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