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仁慈,天使愤怒

点赞:2549 浏览:7074 近期更新时间:2024-03-12 作者:网友分享原创网站原创

译者按:伊森坎宁,1960年生于密歇根州.诸如杰伊麦金纳尼,布瑞特伊斯顿埃利斯和塔玛杰诺维兹之类的新锐作家,以新颖的风格和属于他们那一代的故事,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美国文坛上大放异彩,伊森坎宁是大约这个时期出道的另一位作家.但这位安静的哈佛医学院学生从来就不适合站在聚光灯下.而且,当坎宁宣称“风格不太明显的时候你会写出一本更真实的书”,他似乎也在将自己跟他那一代的其他作家区分开来.

坎宁写的短篇小说不能说是实验小说.相反,它们的写法取自正统的主流,有时看上去会有一点人为的痕迹,但绝不守旧.他笔下的一切都非常真切地浸染着他那灵敏的个性.这个短篇是他最好的作品之一.希望你会喜欢.


在埃莉诺布莱克的71岁生日那天,一群鸟从一扇她40年来每天早晨都要打开的窗户飞进了厨房.它们从院角的银杏树上――从罗斯福时代起鸟儿们就天天呆在那儿――一下子全飞进来,毫无预兆,毫无原因.它们又大又脏又黑,几乎有猫那么大,比她想象中的鸟要大得多.天空中鸟是多么小.在露天,甚至在离窗10码外修过枝的银杏树上,它们也不过就是些模糊的色斑.而现在它们在她的厨房里,拍打着天花板和几个月前她才刚刚清洗过的墙壁,它们的恶臭它们的鸣叫它们疯狂扑腾的翅膀让她觉得呼吸困难.

她坐下来吃了颗消水肿的药片.它们就像受了伤的动物那样厉声尖叫,绕着顶灯急促地打转,看得她眼花缭乱.她拿起,按下自动接通她儿子的按钮,他是个医生.

“伯纳德,”她说,“屋里有群乌鸦.”

“才早上5点,妈.”

“是吗对不起,这里是7点.我忘了.但真的有乌鸦在厨房里飞.”

“妈”

“嗯”

“你的药都吃了吗”

“吃了.”

“格鲁克医生给你开过什么新药吗”

“没.”

“你刚才说怎么了”

“屋里有一大群乌鸦.”

伯纳德没说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说.

“我只是在想有时候新的药物会影响人的感官系统.”

“你想不想听听它们的声音”

“行,”他说,“好主意,让我听听.”

她把话筒朝上对着天花板.鸣叫声如此之大,她知道即使很远他也能听到.

“怎么样”她说.

“见鬼.”

“我该怎么办”

“有几只”

“我不知道.”

“什么意思,你不知道”

“它们发疯似地绕着房间飞来飞去.我怎么数得清”

“它们攻击你了吗”

“没有,但不管怎样我想它们出去.”

“我在丹佛怎么让它们出去”

她想了一下.“要去丹佛的人不是我.”

他在里喘着粗气,呼哧呼哧的,像个孩子.他是丹佛综合医院的部门主管.“我只是在想,”他说,“我不可能在科罗拉多抓把扫帚赶走你在纽约的那些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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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怪谁”

“妈.”他说.

“嗯”

“打给SPCA.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他们有个部门处理类似这样的事情.他们会派人来赶走它们.”

“他们很忙.”

“我知道,”他说.“别打911.那是对紧急事件的.打普通的SPCA.好吗”

“好.”她说.

他顿了顿.“你可以过会儿打回来让我们知道事情怎么样了.”

“好.”

“没问题”

“没问题.”她等了一会儿.“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了.”他说.

她挂断,过了一会儿,除了有两只,所有其它鸟都原路从窗户飞了出去,那两只走了另一条路,穿过她开在那儿的转门飞进了起居室.她跟着它们走进去.其中一只正在书架上跳来跳去,而就在埃莉诺看它的时候,另外一只从房间笔直飞向窗户,一头撞到玻璃上.窗玻璃颤动着,那只鸟踉跄了几下,随即重振旗鼓,又来了一次.有那么一会儿埃莉诺就站在那儿看着,然后她去了厨房,从冰箱拿出一瓶香草汽水,给自己倒了一杯.昨天外面温度有一百度.她喝完汽水,把瓶子放回去,再重新坐下来,拨了911.

“紧急.”一个女人说.

埃莉诺没说话.

“911紧急.”

“有群乌鸦在我房间里.”

“鸟吗”

“是的.”

“你应该打SPCA.”

“它们要把窗户撞破了.”

“听着,”她说,“我们本来是不提供这类建议的,但你所要做的就是悄悄爬到一只鸟的下面,然后捉住它.它们不会伤到你.我是在农场长大的.”

“我是在这儿.”

“你可以的,”她说,“你也可以打SPCA.”

她挂了,回到起居室.一只还栖息在她的书架边上,坐在那儿,翅膀一张一合,而另外那只,发疯的那只,笔直地飞向前窗,重重地撞上去,掉到窗台,然后接着再逃回空中.它一次又一次笔直地飞向窗户,发出像核桃钳里的核桃那样的撞击声,掉到窗台,然后又歪歪扭扭地扑腾着飞回到屋子中间,发起新一轮攻击.窗户上已经有一小块淡蓝色的羽毛油脂的斑点.那只鸟又撞了一次,扑打着翅膀掉到窗台上,这次它停在那儿,歇住不动.透过窗户埃莉诺注意到她家街对面的那栋房子被漆成了绿色.

“呆在那,”她说.“我来开窗.”

她朝那只鸟走了两步,尽可能让身体的其它部位保持不动,像那样,移动一条腿,停下,再移动另一条.她旁边书架上那只镇定的鸟儿歪着个脖子,头轻轻地一扯一扯――下,上,侧面,下.她朝着窗户前进,直到发疯的那只突然飞起来,撞向玻璃,掉到窗台,再飞起来,再撞,然后又再一次歇住不动.她停下脚步.它立在那儿.让埃莉诺惊恐的是,她可以透过它的皮肤看到它怪异的脉搏,沿着翅膀和身体狂乱地颤动,似乎整只鸟就是一颗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她纹丝不动地站了好几分钟,盯着.

“Hello.”她说.

它抬起翅膀,似乎又要飞向窗户,但接着又放了下来.

“我丈夫是富兰克林罗斯福的朋友.”她说.

鸟没有动.

“为什么你不能像你的朋友那样呢”她用下巴指指书架上的那只,它张开嘴.嘴里喉咙是黑色的.她朝窗户又走了一步.现在她离发疯的这只已经近到可以看见它弄皱的,淡紫色的胸部羽毛和眼睛里黑色虹膜外的一圈黄边.它的心脏还在跳,但没有抬高翅膀,只是像刚才另外一只那样歪着头.她向它伸出双手,伸到一半停住.“今天是我生日.”她低声说.她就像那样等着,双手伸着.那只鸟把头歪了一下又缩回去,然后就一动不动地立着.等它安静下来有一会儿了,她才把手完全伸过去,放在它微微颤抖的身体两侧.

有一刹那,被拉长了的,古怪的一刹那,自然法则似乎失效了,那一刹那她几乎没觉得有什么奇怪,那只鸟一动不动.它油油的冰冰的,它歪掉的羽毛戳着她的手掌.在那一瞬间她想到的,竟然是那天她丈夫,查尔斯,走进起居室向她宣布肯尼迪总统打算对古巴人发射导弹.当他告诉她那个消息的时候她感觉就跟现在一样,仿佛自然界发生了什么她不太理解的小问题,就像现在她不太理解这只鸟为什么一动不动,直到突然它尖叫一声,在她手里扭动着,然后飞到空中.

她退后几步.它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又撞向玻璃,这次是靠近书架的另一扇窗.那只镇定的鸟离开它的栖木,直接穿过门厅,飞进了她的卧室.发疯的那只一鼓作气再次飞向窗户,对着它上下扑腾,像飞蛾那样用翅膀拍打着宽大的窗玻璃.埃莉诺走到前窗,但她打不开它,因为去年油漆房间的那个墨西哥男孩把窗闩弄坏了.她穿过屋子走进厨房,开始找SPCA的.

一个小孩接的.埃莉诺呆了一下.“我要求助,两只乌鸦在我家里.”她说.

小孩放下,过了一会儿一个女人来接了.“我要求助,两只乌鸦在我家里.”埃莉诺说.那个女人挂了.埃莉诺又对了对.这次是个男人接的.“协会.”他说.

“有两只乌鸦在我家里.”埃莉诺说.

“它们是从窗户进来的吗”

“那扇窗我一直开着,”她回答说.“我已经开了好多年都没事.”

“那现在开着吗”

“开的.”

“你试过赶它们出去吗”

“试过.我照说的办法抓了一只,但它咬了我一口.”

“它咬你了”

“是的.在里提议的.”

“皮破了吗”

“流了点血.”

“它们现在在哪儿”

“在起居室,”她说.“一只在另一个房间.”

“好吧,”他说.“告诉我你的地址.”

他们讲完,埃莉诺挂上走进起居室.发疯的那只立在窗台上,看着街道.她走进卧室,四下里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那只镇定的站在灯顶上.

她已经活得够久了,久到足以知道什么叫静观其变,所以她关掉卧室的灯,走回起居室,拿掉罗斯福总统坐过的那张椅子上的塑料罩膜,然后呢,双臂交叉,一屁股坐上去.现在那只疯鸟平静了.它站在窗台上,时不时地在那段木头上趾高气扬地向前急促地走上三四步,然后转向她,头上下点动.她也向它点点头.

上次那张椅子上的塑料膜被拿掉还是在理查德尼克松辞职那天.查尔斯说富兰克林罗斯福会喜欢那样,所以那天他们就拿掉了塑料膜坐在上面,后来又坐了好几天,直到查尔斯把一些花生掉到了坐垫和扶手中间,她有点担心,于是又把它盖起来.过了这么多年这张椅子仍然很结实.

那只鸟看着她.它的脚有四个爪子,上面布满鳞片,就像肉店里卖的鸡脚那样.“滚出去,”她说.“出去!从你来的那个窗出去.”她冲它挥手,在椅子前面拍打着,但那只鸟没动.她坐回去.

门铃响了,她起身打开楼房对讲器.是SPCA.当她打开房间大门的时候,她看见一个年轻的黑人女子站在那儿.她很胖,留着短短的发辫.在那个女人自我介绍完进屋之后,埃莉诺吃惊地发现她一边头的头发很长.她穿着工作服和一件粉红色的高领绒衣.

“那么,”她说,“你说的那些乌鸦在哪儿”

“在起居室,”埃莉诺说.“你再不到它就要把玻璃撞破了.”

“我一接到就来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个女人走进起居室,右腿稍微有点摇晃,似乎有点跛.那只鸟从窗台跳到窗框上,然后又跳回窗台.那个女人站着一动不动,双手拷在前面盯着鸟.“那不是乌鸦,”她终于说道.“那是grackle.这里很少见的品种.”

“我是在纽约长大的.”埃莉诺说.

“我也是.”那个女人退后几步,转过身背对着鸟,开始欣赏埃莉诺的起居室.“你知道,乌鸦在这儿也很少见.有些像这种特殊品种的搞糊涂了,从长岛跑到了这儿.”

“可怜的家伙.”

“对了,”那个女人说.“你有没有一点汽水什么的外面很热.”

“我看看,”埃莉诺说.“听说昨天外面有一百度.”

埃莉诺走进厨房.她打开冰箱门,站在那儿,然后又关上.“我什么都没了.”她叫道.

“没关系.”

她倒了一杯水端出去给那个女人.“Thereyougo.”她说.

那个女人喝了口水.“好,”她说.“现在我想我要动手捉了.”

“今天是我生日.”

“真的”

“是的.”

“您多大了”

“八十一.”

那个女人在她背后伸出手,拿起那杯水,做了个干杯的动作.“那么,81岁快乐.”她说.她放下杯子,走过去打开前窗.然后她蹲下来向那只鸟靠近,它在另一个窗台上.她慢慢地移动脚步,她的头歪向一边,粗大的胳膊向前张开,当她离窗户只有几步远的时候,她朝前一弯身,把那只鸟握进手里.它扑腾了几下,然后便静静地呆在她手里,她转身走向那扇打开的窗户,她放了它,它飞回空中.

那个女人走后,埃莉诺把塑料膜放回椅子上,给她儿子又打了个.医院的人去喊他,他来接的时候听上去有点烦.

“很难弄,”她说.“SPCA的人只好来了.”

“他活儿干得漂亮吗”

“嗯,漂亮.”

“好,”他说,“那我放心了.”

“那鸟是一种稀有的品种,”埃莉诺说.“他必须用一种带金属把手的.一副有铰链的长钳子.”

“好,那我放心了.”

“你在忙吗”

“嗯,是的.”

“那好吧.”

“好.”

“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他说.“就这样.”

他们挂断后过了一会儿,门铃响了.还是那个SPCA的女人,当埃莉诺让她上楼后,她发现她站在门厅,捧着一束用报纸包着的康乃馨.“给,”她说.“SPCA祝您生日快乐.”

“哦,”埃莉诺说.有一下子她觉得她就要哭了.“它们真美.”

那个女人走进房间.“我只是觉得您是个好心的太太.”

“为什么啊,太谢谢你了.”她接过花把它们放在门厅的vanity上.“你要喝杯茶吗”

“不,谢了.我只是想把它们拿上来.我还有许多求助要处理.”

“你要再喝点水吗”

“不要了.”那个女人说.她笑着碰碰埃莉诺的肩,然后转身走下楼.

埃莉诺关上门拿出花.她凑近了去看那些花的花茎,想找到一些迹象表明它们已经放了好几天,但没找到.花茎底部没有发胀,整齐地切成斜角.她把它们拿进厨房,洗了个花瓶,把它们放进去.然后她给自己倒了半杯香草汽水.等她喝完了,她走进卧室,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开始写信.

亲爱的布什总统:

我是罗斯福总统的一个朋友在我八十岁生日之际写信给你是关于今天一个稀有的物种毫无预兆地闯进了我的生活而那需要一个像您这样的人亲自伸出援手

她坐直身体把信看了一遍.每行尾部的字迹都变得越来越小,于是她把那张纸放到一边,又拿出一张新的.就在这时那只镇定的鸟飞下来停在书桌边上.埃莉诺猛地退后,从椅子上站起来.“哦,”她说,摸摸自己的心.“当然.”

然后她双手拍拍头发又坐了下来.那只鸟歪着个头看她.埃莉诺也看它.它的身体是黑色的,但她能在它胸部的羽毛上看见一道颜色随光线而变化的彩虹.它趾高气扬地朝她走了几步,头颤动着,左,右,前.它的眼睛是黑色的.

她伸出手,身体稍有一点前倾,然后,慢慢地稳稳地移动头部,摸了一下那块羽毛就缩回来.那只鸟跳起来,张开翅膀.她坐回去,看着它.坐在那儿,她意识到这也许算不了什么.她只是一个住在公寓里的老妇,而它只是一只迷路的小鸟.可惜他们不能互相说话.她很想知道这只鸟几岁了,以及生活在天空中,是什么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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