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在政治与经济的张力下

点赞:32931 浏览:154588 近期更新时间:2024-02-03 作者:网友分享原创网站原创

一西方自由主义新闻理论面临的挑战

在西方社会,尤其是美国,新闻传媒一直被称为除了立法、司法及行政权力之外的“第四权力”.深深根植于美国主流文化的西方自由主义新闻理论就一直坚信这样的信条:一是反对外界干涉,摆脱来自政治、广告商甚至公众的干涉;二是为实现“公众的知情权”怎么写作;三是探索真理,反映真理;四是客观公正地报道事实①.西方新闻传媒通过所传播的信息影响着社会公众的关注点和兴趣、思想和行为,改变着社会各阶层的力量对比,进而影响着社会的发展快慢.有时候新闻传媒的权力甚至大到推翻一届政府,1974年的尼克松事件即如此.

西方自由主义新闻理论无疑是人类文明的一个成果.但是,自由是相对的,是有条件的,是有限的.自诞生之日起,西方自由主义新闻理论就一直受到其他理论的挑战,而最有力的批判莫过于来自西方新闻实践的嘲讽.几百年来,西方新闻业并不是在真空中成长的,也并非如西方政府标榜的那样“客观公正、不偏不倚、反映真理”,而是始终受到来自政府、企业主、广告商、受众等方方面面的影响和制约.一方面,为了实现商业利润和资本增值,新闻的受众覆盖率就成为影响新闻媒介经济效益的主要指标,为此传媒不得不迎合受众口味,不断扩大再生产和进行资本重组.另一方面,国家政府对新闻话语权力的直接控制加强了主流社会价值体系的蕴涵,使新闻的客观独立原则受到政府权力话语的挑战.可以说,无论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还是在已经或者正在实行市场化转型的国家,新闻业都越来越体现出以下两个显著特征:资本性和政治性.

二新闻的市场约束性

对新闻传媒来说,其新闻报道不仅受制于新闻传媒内部的新闻规范和文化规范,同时受制于外部生态环境各因素.新闻媒介内部控制主要包括新闻传媒老板、编辑部的新闻规范和文化规范;外部控制包括来自政府、广告商、新闻来源、受众等力量的约束.新闻部门内部长期以来形成的新闻规范和文化规范,诸如哪些新闻有价值、重要,哪些新闻与组织文化相背离等等,都是指导记者新闻采写的潜规则.对新闻报道影响最大的是传媒老板以及财团出资者.西方传媒都是私有,背后都有财团支持,财团的目标就是实现利润最大化,资本的趋利性决定了新闻传媒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摆脱资本和集团利益的束缚与制约,那些不利于媒介广告收入或者采访、编辑报道成本过高的新闻会被取消.美国约翰•,麦克马纳斯用市场“交换理论”描述了新闻媒介企业与外部各种力量的复杂关系,并通过考察市场逻辑在新闻生产中的运用首次提出了这样的观点:新闻部门必须同时遵循新闻规范和商业规范来进行新闻生产和交易②.

从市场营销学上讲,新闻媒介作为市场主体只生产了一种产品新闻信息,却至少参与了两次市场交易.第一次是与新闻受众的交易:新闻传媒从受众获得注意力和潜在购写力,受众则从新闻传媒那儿获取新闻信息产品.这次交易对新闻传媒来说只是手段不是目的,但受众注意力资源多寡以及购写力大小会直接影响第二次交易的成败.所以,受众的兴趣爱好就是新闻传媒的关注和报道重点.第二次交易是在新闻媒介与广告商(也即是商品出售者企业)之间进行的,因为第一次交易中传媒从受众获得了宝贵的注意力和潜在购写力,这是广告商最为需要的.第二次交易中,新闻传媒出售受众注意力和购写力资源,从广告商获取货币资本,新闻商品的价值和交换价值得到实现.《西雅图时报》的总编辑迈克尔•,范切(Michael.Fancher)就是市场新闻业的鼓吹者,他认为,一个成功的编辑应当能够把商业运作和新闻条目整合起来,应当是一个营销专家,“一些编辑仍然拒绝介入报纸的商业操作,只因担心‘不义之财’玷污.我坚信他们必将走投无路.迟早有一天,其他人的底线(指:惟利是图,这个术语在美国新闻业中指的是一切以经济利益为考虑的标准思路和做法)会宣告这种新闻观的破产”③.世界传媒大亨默多克也是一个彻底的新闻商品论的鼓吹者和实践者.他重视市场、重视商业化运营,坚持以受众为导向的传播理念,把受众喜好完全等同于消费者.2005年默多克接受千龙网访谈时强调,“我想商业是一个非常光荣的事业.商业使世界运转,提供工作机会,为每一个人创造财富.新闻传媒业为了生存必须商业化”④.在他心目中,新闻只是一种商品,盈利才是新闻媒介的终极目标.为此,他的媒介帝国里充斥着新闻,他的英国《镜报》成了刺激、轰动和庸俗的代名词,《太阳报》三版像成了默多克报刊的标志性记号.

中国改革开放以前,我们感受不到资本的动力,只是感受到国家政府的力量对新闻传播业的影响.在改革开放后20多年里,政府的影响对新闻传播来说并没有减弱,但同时资本或说经济的力量却在一步步增强,它正深入到社会各个层面,包括新闻传媒.1996年,国家正式批准广州日报报业集团成立,迈出了新闻市场化的第一步.2004年,“大众”、“新华”、“河南”、“深圳”4家报业集团作为试点单位,改制方案均获和国家批准.2006年1月,、国务院发布了《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的若干意见》,确定了新闻传媒的“事业组织、企业化运作”发展模式.新闻虽然是公益性媒介内容,但由于新闻部门从属于媒介集团,既是推动市场化改革的舵手,也是市场化改革的对象,就不可避免地卷入到资本化的漩涡,并且受到资本的约束越来越大.

三新闻的政治依赖性

政府作为国家的权力机关,既是新闻传媒主要的新闻源,也是新闻传媒的监管者,对新闻舆论的影响和控制非常强大.长期以来,中国都把新闻传媒称做党和国家的喉舌.梁启超、王韬、孙中山等都讲过新闻媒介“喉舌”的作用和地位.从某种角度上说,“新闻工作就是一项政治工作,不仅在中国如此,在外国真正优秀的新闻工作者也都是政治家”(范敬宜语)⑤.

尽管西方新闻传媒都是高度商业化的企业组织,但是它自身及其产品的独特性使其不能逃避与政府和政治的关联.由于新闻体制的原因,有些政府并不直接控制新闻传媒和新闻报道,而是通过政策倾斜,利益交换、政治压力等手段来影响传媒或者是通过传媒幕后老板左右新闻记者和新闻报道.同时,政府也会直接通过新闻发言、信息封锁等来左右传媒.政府与新闻传媒的关系,可以用丘吉尔阐述国家外交关系的那句经典名言:“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当权者需要舆论给予支持和配合,新闻传媒需要当权者给予政策和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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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美国为例,虽然美国从报刊诞生起就一直没有设立相关的新闻管理机构,但这并不是说美国新闻界就没有来自美国政府和政治的影响、制约.从华盛顿开始,美国就十分重视新闻舆论的社会控制作用,目前已经建立了一个包括新闻署在内的庞大的新闻传播体系,白宫的新闻局和总统新闻发言人办公室主导行政当局日常新闻工作.“媒介影响政府、纵媒介”成为200多年来美国历史的真实写照.一方面,政府借助新闻传媒的报道,树立起在民众心目中的良好形象;另一方面,在政府的支持下,新闻传媒能赢得发展的自由空间和宽松环境⑥.CNN与美国政府就建立了这样的“长期战略同盟”关系.一直以来,CNN美国有线新闻网就非常重视美国政府的支持.为了获得政府的好感和支持,CNN对美国总统和国会的重大决定往往采用现场直播的方式.同时该新闻网敢于打破常规帮助政府解决棘手的难题.在采访报道重要新闻活动前,CNN会征求联邦政府意见,以争取支持,这使其成为国际传媒界重要的美国政府讲坛,成为历届美国政府的“宠儿”.

四新闻的本质

新闻业的资本化运作和对政治的依赖性充分说明了社会公众所消费的大多数新闻产品都是由新闻传媒的商业运作、控以及文化习俗等共同生产出来的,其中主要受政治与资本逻辑左右.在新闻商品的生产、交换与消费中,政府、出资者、广告商等始终处于委托人的地位,他们才真正拥有新闻话语权,新闻传媒只不过是他们的受托人,美国当代著名的媒介批评学家和新闻学者赫伯特•,阿特休尔在《权力的媒介》一书中这样写道:“在所有新闻体系中,新闻媒介都是掌握政治与经济权力者的代言人等”⑦.


政治和资本对新闻传媒的控制结果就是传媒对主流价值观的认同和传播,正如传播学者施拉姆所说,任何社会对它的传播机构所施加的控制都是从这个社会中产生出来并代表它的信仰与价值观的⑧.如今,新闻传媒正在极力吸引更多高层次的受众,以期吸引那些提供高价消费品的广告商.他们更加重视对新闻内容的设计以期符合高层次受众的兴趣.随着媒介更多地向高层次受众倾斜,记者、编辑、摄影师和新闻节目主持人也更多地从中上阶级或那些盼望进入中上阶级的人才中挑选,他们则认同中上阶级的立场、观念.这些新闻从业人员对政府的认同以及进入中上阶级的热望,使他们对社会的报道常常带有不自觉的偏见.另一方面,在多数西方社会中,新闻媒介是由公司企业来支持的.反过来,媒介也支持这种体制,这种支持不仅表现在广告上,也表现在新闻节目内容上,它们通常都赞成现存社会结构这就是拉扎斯菲尔德和默顿所说的媒介社会顺从(socialconformi),它“不仅通过新闻媒介清楚地表述表达出来,更重要的是通过媒介没有说出的东西表现出来”⑨.

作为权力的代言人,大众传媒新闻报道不可能做到客观公正和不偏不倚,西方自由主义新闻理论只不过是西方国家作为对非资本主义国家指手画脚的挡箭牌而已.奥斯楚尔(J.HerbertAltschull)在其《权力代言人》(AgentofPower,1984)中就指出,新闻实践与理论总是不同的,事实上完全独立的报纸根本不可能存在,“报纸及其现代化变种已越来越趋向满足那些自私的资助者的利益,与此同时,媒介还在制造不朽的检测象,仿佛新闻是为广大消费者怎么写作的.期望新闻媒介发生戏剧性的逆转,指望它们嘲弄那些资助报业的大财团,就是陷入了最狂热的乌托邦式幻想”⑩.按照美国著名新闻学家李普曼的理论,大众传媒是虚拟环境的制造者,对个人而言它可以满足人们对新闻、娱乐、教育的需求,但它同时也表现了偏颇的意识形态、单一化的价值观念与偏离真实的新闻事件.事实上,在政治和资本的控制下,所有新闻报道都是对新闻事件的重新建构,一般都具有以下三个重要特点:1、并不绝对真实地反映世界;2、都经过了复杂的筛选、包装、选择与组合;3、可能受到传媒记者与编辑、传媒负责人、社会财团及政治势力的影响;4、受众只是新闻产业运作下所产生的市场商品,是广告商欲吸引的目标对象.

注释:

①⑦刘行芳:《西方传媒与西方新闻理论》461页,492页,新华出版社,2004年.

②③[美]约翰.H.麦克马纳斯:《市场新闻业》44页,15页,张磊译,新华出版社,2004年.

④:袁爱中:《谈默多克传媒消费主义运作手法》,《国际新闻界》2005年第4期.

⑤李彬等:《清华新闻传播学前沿讲座录》3页,清华大学出版社,2006年.

⑥吴果中:《西方新闻专业主义的历史衍变及其现实悖论》,《新华文摘》2007年第2期.

⑧⑨[美]沃纳•,塞佛林与小詹姆斯•,坦卡德:《传播理论起源、方法与应用(第四版)》,351页,356页,华夏出版社,2000年.

⑩奥斯楚尔:《权力代言人》,转引自《传播理论起源、方法与应用》347页.

(作者单位: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

责任编辑树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