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赵德发

德发兄是我们的班长.这都二十几年过去了,还是.

1988年省作协和山东大学要联合办一个作家班,通过成人高考招生.当时我在蓬莱文化馆当创作员有三年半了吧.因为干的是临时工,低人一等,看了相关消息,很是心动.一是想出去寻找个好的出路,二是想深造深造,使自己的小说能写好一些.跟父亲商量,父亲支持,就报了名.经过一番复习,结果考上了.要求9月份的某一天到济南洪楼那边的历城招待所报到.

当时兴冲冲的.知道会有好几十个同学在一起走过两年半的美好时光.但不知道赵德发会去.

幸运的是,德发兄去了.

德发兄年长我8岁.那年应该是33岁吧.记忆中,一见到他,马上就感受到了一种天然的亲切,兄长一般的亲切,仿佛早就相识似的.待确定身份后,很是惊喜.因为之前就在好些刊物上读过他不少小说,多有印象.如今同学了,以后正好向他请教呢.

班主任介绍说,德发兄是莒南县委组织部副部长,且是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但为了文学事业,他毅然辞职,扛着行李进了作家班.当时不由得好生敬仰.因为文学的路,对当时的我们来说,如何走,能够走到何种程度,还都是个未知数.所谓只凭一股勇气也.而德发兄官路已经通畅,敢于弃官从文,得有多大的毅力啊!

但德发兄表情平淡,仿佛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而然,仿佛他就是为文学而生,就应该这样.

然后德发兄就做了我们这个近五十人的作家班的班长.

德发兄当时虽然小有名气,但跟我们一样,也还是为小说的发表苦恼.记得当时他写了一个短篇小说,题目叫《浪漫的坟》.自己觉得写得挺好,就给了四川的《青年作家》,编辑回信也说写得不错,只是结果还是退稿.这让本来信心满满的德发兄感到沮丧,有一回交流时,就拿来给我看.我当时想,德发兄不过是想找点安慰和同情吧.但结果是,那一万来字的小说一开头,就哗啦一下把我给吸引住了、震撼住了.二十年过去,至今我都还记得小说开篇写道：

那年头被窝稀罕.做被窝要称棉花截布,称棉花截布要拿票子,而穷人与票子交情甚薄,所以就一般不做被窝.

两口子睡一个被窝.睡出孩子仍搂在被窝里.一个两个还行,再多就不行了.七岁八岁还行,再大就不行了.

再大就捣蛋.那一夜,榔头爹跟榔头娘在一处温习旧课,刚有些体会,就听脚头有人喊：“哪个扇风,冻死俺了!”两口子羞愧欲死,急忙改邪归正.天明悄悄商量：得分被窝了等

其从容不迫、朴实生动、新鲜活泛以及文字语言的准确、独到,都让我惊讶万分.天呐!还有这样的小说吗?!我一口气读完,感到过瘾,过瘾极了,久久地沉浸在德发兄用文字营造的氛围里出不来.

我们生活和学习的洪楼,正好离《山东文学》编辑部不远,我们经常去跑跑.于是郑重建议德发兄给《山东文学》的老师看看.德发兄听从了,小说送过去没两天,信息就反馈回来了,说决定发表,马上发表,小说头条,配发评论,重点向《小说月报》推荐!德发兄很激动,脸色绯红.我们也兴奋,也脸色绯红.大伙跟过节似的,乐啊!觉得天高地远,以后我们班里就有大作家横空出世啦!

那时是1989年的冬天,1990年初小说发表时,题目改成了《通腿儿》.而《通腿儿》既是德发兄的成名作,也是他短篇小说的代表作.这篇小说奠定了德发兄在文坛上的基础和地位.德发兄从此一发而不可收,轰轰隆隆地就成了中国当代著名的作家.

不知德发兄现在记得不记得了.《通腿儿》当初可是我建议投稿给《山东文学》的呢!

我当然知道,德发兄的成功,完全地来自于他不懈的努力.来作家班前,他就已经发表了许多小说了.别人在为自己官职的升迁奔波劳苦的时候,德发兄却躲起来读书写作,完全不拿官位当回事.在作家班的两年半时间,他更是付出了比别人多得多的汗水和心血.学习、写作、管理班务等别人拿来休闲的时间,他都毫不保留地让书和笔纸塞得满满的.

我们读书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一场风波.风波过后,文坛似乎慢慢冷清下来.《小说选刊》停刊了,很多作家也不写作了,纷纷退场了.若照正常思维,德发兄似乎更应该收敛了文学的心,毕业后回到县委,继续做官.依他的品质和性格,他应该在官场上走得更远.

但德发兄丝毫不为所动.对文学的痴迷,让他毕业后即到日照文联上班,与真正的官场脱离开来了.

德发兄的汗水当然没有白流.毕业后我虽还在登州一角生活工作,却非常关注着他的情况,他的中篇小说《蝙蝠之恋》被《中篇小说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