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什么东西

时间总是一个要命的话题.天生的隐形特征使裹挟其中一路向前仓促过活的人们,时常放松应有的警惕.结果,再回首已百年身的哀叹此起彼伏,令人欷不已.因此,与时间暗自较量,或厉声质问,或委婉探寻,甚至撒娇耍嗲,其实都是通向同一个目的的各声部曲调,只为一个纠缠于心的难题:时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陈实先生问得更直接:“时间是什么东西.”

《青年文学》(上半月版)2010年第5期在“名家”栏目刊登了一组陈实先生的散文,总题为《书房里的河流》.这是一条时间感很强的河流,虽然水流会偶尔搁浅、打漩,甚至逆流回溯,但不急不缓始终是它的不二常态.虽然狡猾的时间消隐于世间,但就像捉弄了别人,匆匆转身逃走却总会掉一只鞋在作案现场的调皮孩童一般,时间总还是会露出马脚的.“时间是我们的生命,却是一些看不见的生长和死亡,看不见的敞开和关闭,看不见的擦肩而过和蓦然回首,除了在现场留下一些黑糊糊的枯叶,不会留下任何痕迹.”韩少功先生的这句话不能说不令人动容.

“时间是什么东西”这样的发问实在有些吓人,而且有种令人无处下嘴的尴尬,所以,索性,我们先看看它留下的“枯叶”里有些什么好玩的东西.鸽子、爱犬阿黄和小猫梦子,还有那翩翩的蝴蝶,算是文学作品里再寻常不过的客人了.但作者在温和的叙述之中,在朴实无华的笔端之下,还是以小见大般地发掘出了它们身上显露出来的种种真情:鸽子的殉情、猫狗相容的大爱、蝴蝶短暂而浪漫的爱情.每一种都有一种决绝的姿态,纯粹的质地.尤其是与人类附加多种杂质、夹杂各种贪欲的令人汗颜的众生相较而言.也许与无形的时间可以抗衡的,唯有同样无形的情感吧

这种沿着时间河流往回的思维,与其说是晚年写作的常规思路,倒不如说是一种必然采取的方式.因为手中的那支笔是时间递给你的.面对时间,人类永远无能为力.但这并不妨碍人们永不停歇地保持对时间的好奇和打问.因为我们始终处于“此在”的状态.这就引发了除以上回忆之外的另一个重要思维:思考当下.思考是贯穿一生的,晚年也不例外.而且一生的摸爬滚打,会让这种思考更有分量.

《最近发生了很奇怪的事情等》就是这样一篇.这是一篇勇敢的文章,因为它直接与时间交锋了.一段时间的失落,让“我”莫名恐慌,连自己给出的两种可能解释――其一是有人、或有某种力量盗用了我的时间,其二是我暂时脱离了时间的轨道――都无法令自己信服,因为作者紧接着给出了“那很荒谬”的定论.那时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虽然困于这个难解的问题,但作者这时显现出了一个老者的风范:“别忙,你先听我说.”这是一种从容.然后她像考古一般一一去权威辞典里寻求答案,来自各个行业的定义都一一被轻易地.像牛顿、爱因斯坦等科学家的理论,“我”也很诚恳地表示:“很复杂,我其实看不懂.”到最后,作者干脆一甩手,将这个棘手的问题推给了“想象机器”.恐怕也只能如此吧毕竟时间总是一个要命的话题.涉及这一话题的,还有《窗内窗外》里,“我”与作画人三个小时前相互存在、三个小时后作画人以画为证而我空无一物以留作纪念的对比,同样是面对无形时间的一种不知所措.不过,可以感知得到,相较于结论,敏于时间这个问题并予以发问的动作本身,于作者,更为重要.

陈实先生应该是一位与文字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她的翻译作品《聂鲁达诗选》《隐形城市》等都是其心血之作.《书房里的河流》里面的这些文章都是从其晚年作品《当时光老去》中选取的.晚年写作者的笔锋常常会更有一种风致,因为其中拥有岁月的沉淀.(天哪,又是时间！)在更显娴熟的笔力之中,老作家对文字的把捉力度也更加张弛有度,而其翻译家的身份,对词句近乎咬文嚼字的斟酌本能,也可想而知.这使得她的文字更多了一些可以品咂的滋味:朴实、诚挚、从容、沉着.看完作品后不禁在想,作者是否有受到卡尔维诺的行文影响呢如轻风一般、不急不躁、优美动人的轻逸文风等从以轻取胜这一点上来看,或许还真有相通之处呢虽然这种朴实的文字也存在被阐释成平淡如水的可能,简单的行文技巧也存在乏善可陈的嫌疑,但毕竟这是以时间淘洗之下、岁月磨砺之中渐渐沉淀下来的心绪和见识为基底的,有其厚重之处.就像《当时光老去》的序言中写的:我们会开始明白,梦就是现实,会开始认清生命的终点和起点,知道裂开的心会愈合,指甲头发在人死后会继续生长,并且隐约记起蝴蝶如何在风里恋爱而昙花每于绽开等

至于《在这样的一个岛上》,我们不妨直接去陈实先生译的《隐形的城市》里感受威尼斯这座充满传奇色彩的城市等